忽然,‘嘭’地传来一声巨响,伊恩猛地停住,那响声是从一栋还算完好的废墟内部发出的,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然后是淅沥哗啦石块落地声,石墙破裂了,后面赫然出现了一个穿着墨绿斗篷和皮甲的冒险者。那人个头很小,几乎算得上一个瘦弱的人,头一眼看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脸瘦瘦的,额头方方的,下巴却尖尖的,有点像猴子。一双吊梢眼,眉毛又短又粗,向两边耷拉着,就像两片刚好飘落眉弓部位的遭过虫的柳叶。当伊恩注意到他,马上一怔,他对那人有一种熟悉的深刻的记忆,那怕岁月流逝,峻岭低谷的沧桑变化,都不曾消失在昨日的薄雾之中。或许这也是因为曾经他认为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他曾经无数次用他来对抗极度的无助、恐惧和绝望。
“纳威·葛雷乔伊,原来是你!”就在那么一瞬间,一切破碎了,树叶枯萎在枝头,一动不动。头顶黑色的天空,愤怒的火焰在伊恩眼睛刚出现的巨大空洞内熊熊燃烧。他刹那间明白了事情的真相,那一夜爱丽丝并非是单纯依靠小魔鬼的嗅觉紧对他们追不放,小恶魔从来不是以嗅觉和聆听而著称的魔物。她真正的比猎犬还要灵敏的鼻子一直在他们身边,他却浑然不知。他的愤怒犹若实质,把空气凝结,令人窒息。
“你是……”冒险者看着持着一根扭曲木杖的怯魔,惊疑不定,据他们所致,怯魔虽然可以通过心灵能力沟通,但却无法说通用语,尤其能够准确叫出他的名字。
“解除!”随着怯魔有一次口吐人言,刺眼的魔法灵光从他身上绽放浮现,伴随着隐约传来的噼里啪啦爆豆子的细响,原本属于怯魔的身体扭曲着逐渐变化,最终化作一位身材单薄的男子。他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斗篷,黑色长发纷乱披散在额头,双眼中仿佛有火焰在跳跃着,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伊恩少爷!”纳威和从一个从他后面走出一个男人一起惊讶地叫起来,那个人伊恩同样认识,他是德威特的贴身侍从。以前德威特说他就是只狗,伊恩是认同的。因为每一个破衣服人走过,叭儿狗就叫起来,其实并非都是主人的意旨或使嗾。叭儿狗往往比它的主人更严厉。后来,他又意识到当他在德威特身边时,他就是个没有脑子的傀儡。当德威特不在身边时,他活脱脱就是一个卑贱的德威特。
“呵呵,我的父亲真是一个失败的领主,他最信赖的管家背叛了他,他一手提拔的向他宣誓效忠的骑士也背叛了他!仁慈而忠诚的人到最后一无所有,邪恶而残暴的背叛者却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拥护。”伊恩又自嘲又自怜地说道。
“那是我应得的,”纳威看到他先是羞愧,又因羞愧而恼怒,最后忿忿不平地说道,“如果不是带着你们从无人知道的秘密山道翻越费厄泼赖山的主峰,绕到湍多巴图鲁军队的背后突袭,伊格纳兹家族早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如果不是我在混战中舍身替伯爵挡了一箭,你们的爵位领地早就是别人的了。我的一切都是我豁出性命搏来到,不是那个糊涂蛋伯爵赏赐的,他只听兰斯洛特的,把军队交给他打理。我除了出身不如他,那点不如他,我不服,这不公平!你们一家能高高在上,全是因为我!我要拿回原本就该属于我的!”
“你已经沦为邪神的奴隶,名利的囚徒。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高尚,什么荣誉。你是一只麻雀,虽然同样生了一对翅膀,但你不理解雄鹰为什么向天而飞,又为什么飞那般高。你不相信仁慈,你不相信真诚,你不相信情谊,你看到了黑夜,那么厚重、固执、绝望的长夜!于是你怀疑所有的光。你信奉利益至上,觉得勾心斗角才是真理,你认为所有人都可以为利益割舍一切情感,忠诚只是骗人的虚假童话。你虽然摆脱了猎人的身份,成为了骑士,但你被人的愚弄,维持着自以为光鲜的躯壳,你已经腐烂了却并不自知,你的赤诚全没了!”伊恩弯下腰捡起脚边的长剑,“我仍记得小时候第一次拿起木剑决定惩恶扬善,第一次骑上马驹想要保护人类,你或许会说,不,你必然会说——你太幼稚可笑了。你放弃做英雄的梦,放弃你曾经的热望与诚恳,无止境地坠落于蝇营狗苟的生活中。可是——重重夜幕里有无数发光的星,茫茫尘世中就有多少不屈的人!总有人坚守着德行与梦想,一以贯之的度过他倔强的一生。来吧,拔出你的剑,我以伊格纳兹家族血脉之名,以约瑟夫·伊格纳兹之子的身份,以赐予你贵族之身的长剑,在此宣布剥夺曾经赐予你的一切。纳威,就算在最后,我都希望你像一个真正的骑士一样凋零。”
“你发誓只用剑?!”纳威一脸阴鸷。
伊恩非常肯定的回答,“是的。”
“谁信你。”
“你怕我使用魔法吗?你放心,我的魔法很珍贵,绝不会浪费在你身上。不过——”伊恩冷笑,“不要想逃,如果你要逃走,我会把你炸的粉身碎骨。”
“不要欺人太甚!”纳威出离愤怒了,掣出长剑作势欲扑。
伊恩竖起长剑,下垂地眼睛猛一睁,精光四射,“怎么——不出手么……那我上了!”
说完,伊恩向他扑去,斜斜一剑劈下,如一道苍白的月牙。纳威连忙招架,他手中的武器是轻剑,最轻巧、速度最快,更适合用来刺击,而不是砍劈与格挡。所以他前后左右挥舞长剑,虚虚实实,像猴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