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地下室内,寂静象一张无形的网在慢慢收紧,所有东西都很潮湿,残骸和尘土发酵,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味道。黑暗而遥远的角落,好像有很轻细的声音,在隐约处幽幽响起,如一缕细线回荡在四周。伊恩听见自己的心跳,周围好像停滞了,仿佛一个动作就能将这平静击破。腐烂的气体放佛有重量和温度,似雾非雾,灰暗的,低低的浮在空中,钻进伊恩的鼻孔,挤压着他的灵魂。火光惶惶不安,像一颗受到惊吓的心脏一抽、一缩,剧烈的跳动。蛋壳般的火光之外黑色浓厚的化不开,没有风声,也没有虫鸣,黑洞洞的,伊恩似乎看到了悬浮着的,星星点点,幽蓝色的蜉蝣,静止那那里,随着他的呼吸和一丝丝游离的风息沉浮。
伊恩左侧墙壁空荡荡的,高过头顶的上方有个长方形凹槽,像一张裂开的巨嘴。他感觉刚才的微弱的流动的空气就是从那边漾过来的,他在下面走了一个来回,探起手,在凹槽上方,凉丝丝的感觉愈发明显了。他抽身回来,向桌前的死者告个饶,就将遗骨用套裙包裹起来,放到一边,把椅子搬到墙下。他站到椅子上才发现,原来这个长方的深深的黑窟窿是地下室的小窗户,想来是通风换气用的,由于疏于打扫,被厚厚的枯草和泥土堵住了。他用棒槌轻而易举的将窗户洞中的淤积浚通了,凉爽新鲜而带有清香的风拂风面而来,那风,带着露水的潮气,带着森林特有的松木的味道一股儿一股儿地从洞开的窗户吹进来,伊恩仰起头,闭着眼,轻轻摇头,让风均匀洒在脸上,他贪婪而恣意的享受着这片暇局促而惬意的时光。
透过小窗,门前的小河在月光下如银子,鳞鳞如幻,轻轻地,躺在谷地颠簸,周围静悄悄地,只有受惊的不知名的鸟儿偶然的啼叫。他侧耳仔细聆听了会,头顶上安静极了,只有唰喇喇的树梢响声。好像是头顶早已长满了青草,灰色的墓碑也倒了下来,旁边摇晃着一棵嫩杉树的坟茔。而他则是被困在墓穴里,亟待脱困。他跳下木椅,在厚实的石墙上一寸一寸的推敲,结果令他失望,这房子的原主人在建筑时肯定不惜耗费工本,直到现在,虽然裸露在外面的木料已经腐朽,荒草长过墙高,但它仍旧没有松动的迹象。他的手掌贴在潮湿霉黑的石壁一筹莫展,穷尽所有的脑力都没有想出适合的办法。
他叹口气,人力有时尽,并不是所有的局面都是有解的。这一夜,这一刻,遥远的远方,不知道有没有和他一样处于这种境地的人,是否绝望到发狂?他不知道,因为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能臆想。他仿佛看到这一刹那无数灵魂化成的火焰,曳着尾巴,像一缕哑了的烟火升到天际,寂寞的消散;同时无数的婴儿呱呱坠地,发出第一声洪亮的啼哭,粉红色的小脸涨的通红,渴望着亲人的爱护,但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他只能被困在这密封的逼仄的地下室中,等待着脱困。他收拢了胡思乱想,手按在石墙上,脑海中慢慢构建着公式,随着他低沉缓慢的咏唱,他的手发出浓厚的土元素的光芒。他准备施展变化系法术化石为泥。法术能将未加工的岩石转变成泥沙,每级可转变两个个十英尺立方区域,深度不能超过十英尺,可困住里面所有的生物。当然,他不是在战斗,也不想弄垮头上的木屋,他只需要一个容他脱身的石洞就可以了。
随着咏唱的继续,墙上的岩石在一团土黄色光中发生了奇怪的变化,这不是时间流逝加剧的模样,而是像冰一样在融化,又像乳酪加热变软,粘稠的流质的岩浆如同水汽迅速溶化崩解。墙壁像一张纸,一点火星溅不小心在上面,马上灼烧出一个小小的眼,并不可阻挡的迅速向四面燎原。很快的石墙上出现了一个二十多英寸的石洞,风汩汩的倒灌进来,拂乱他的衣裳,桌上未来得及收拾的陈旧的纸张被吹的哗啦作响,盘旋着满屋子到处都是。仅数息间,地下室内的脏气便一干二净了。他停止法术,没做停留,一躬身从石洞钻出去。重见天日,外面更觉清朗,满地重重树影,寥无人声,一叶一茎,都不像白天里那样分明,它们都有着模糊、迷幻的色彩,每一样都异样细腻,都如水草在水中招摇着,远远的地方,可以看见一团团阴影,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伊恩迎面看到一棵树的残骸,因为是黑夜,所以分辨不出是那类树。它竖在那儿,黑糊糊的,给劈开了,树干从中间裂成两半,阴森森地张着口子。它几乎已都成光秃秃的了,枯叶腐草满地,瘦长的树枝在寒风中摇摆,抖动着幸存的叶子。死树身后是黑乌乌的森林,一片沉寂,神秘莫测。落叶松的秃枝挂满银霜,摇摇欲坠。一条荒秽的小径在伊恩旁边不远处,它绕过死树通向森林深处。可能小径在木屋的另一侧的缘故,或年久草深,所以白天的时候他才没有发现这条通往密林的小径。
一种莫名的悸动在伊恩心中产生,他不由自主地由死树后绕过木屋,通到森林,虽然这里荒凉、芜秽,但有着独特生气。树木的交错的枝梢,繁盛地伸展开来的好象不完整的穹门,森林簌簌地响着,但是响声和在木屋时不同,在簌簌的响声中,似乎夹杂着巨大而沉重的叹息声。一株被暴风或霹雳折去了树顶的白桦,粗壮的白色的躯干,从中挺然而出,镀上了银光,黑白分明,好像修长美丽的大理石柱,但它并无柱头,却是很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