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和那穿紧身裤的农夫相互挥手告别,离开了荒野,地势便崎岖起来。
从荒野那条弯曲的小道通向山那边,两旁稀稀疏疏地长着各种树木。越到山深处,树木越高耸密集。道路这一段铺满金黄的针叶,下一段就遇到一片朱红色的阔叶。林子里的树大多有着修长的树干,不偏不倚,不侧不斜,微微摇晃,卖弄着婀娜多姿的身材,即使它们同一条树枝上,底端还是青翠欲滴的新绿,顺着枝干逐渐发黄,中部还透着明艳的金黄,到枝干的顶端便是浓郁的棕黄色。
这是一片长满了各种各类树木的森林里,从浅绿到墨绿,从鹅黄到深黄,从粉橙到深棕,从浅紫到暗红,染了一层又一层,画了一片又一片。看起来毫无规则,就像一幅漫不经心的涂鸦,不知是否是凡德·维恩佛斯培经过此处,不小心打翻了他的调色盘,红的、绿的、黄的、紫的一切的色彩都倾覆于此,绚丽多彩。
这里的草木极其丰茂,大片的杨树、白桦树林把整个山体严严实实地覆盖起来,树林间是各种灌木和又深又密的草甸子,在石头上则长满了厚厚的苔藓。林子里格外幽静,偶尔有一两声鸟的啼叫,让人更觉空寂。突然前方传来潺潺的水流声,声音细微极清脆悦耳,仿佛带的整片森林活泼起来。他们加快脚步,果然前面一片清澈的小水洼。走近了之后才发现从水洼边堆砌的石头缝里,居然还藏着一口袖珍的泉眼。水面上飘满了落叶,四周的石头上布满青苔,紫色的小野果,黄的杨、白的桦、绿的松、火红的五角枫将周围严严实实包裹起来,好像天然的屏障。
伊恩扶着玛丽踏着水面上的石墩小心翼翼地淌过去,不怕湿了鞋,却生怕鞋底的泥土搅了这一派清澈的泉水。已经下午了,他向前张望,森林远远望不到尽头,只有错乱交纵斑驳缤纷的树枝。自从过了泉眼,光线似乎也变淡了,变冷了。一只漆黑的乌鸦以双翼沉重而急剧地划破空气,高高地飞过他们的上空,它似乎回过头向他们斜视一眼,又向上腾飞,时断时续地啼喊着,消失在林子深处。路上雾气开始加重,多姿多丽的山色逐渐黯淡,到后来,白雾弥漫,身外一切都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在草茎上,在树枝上,到处闪耀着、晃动着无数蛙卵似的水珠。
“那是什么?!”突然,玛丽指着路边有些害怕地说道。
伊恩同样也发现了,在他们前面的道路的两旁插满了无数的小旗帜,都被青灰色的露水打湿了,无气无力地垂在地下。一面面小小的旗帜一直向前延伸,消失在浓雾里,好像是引导着人往那个方向去。他心里感觉到不安,玛丽更紧紧靠在他的身上不敢松开,而整个山区的阴森寒气之已经侵入肌骨,阴测测的风中似乎有很多细细的呢喃声。但前不见来者,后不见来者,天地悠悠,还要赶很远的路,所以只好颠颠倒倒行走。他仗着碎魔晶与魔蛇力量庇护,沿着明显是人为的旗帜的指引追下去,就这样一路寻去,终于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他们抵达了一个背山临湖的小村庄。
那里的确是一个毫无生气的地方,看来就像是废墟一样。里面灰蒙蒙一片,偶尔一阵风,伴着阴影飘动。中间几点灯火,在浓雾中忽明忽暗地悬浮着,好像是隔地很远,又好像很近。雾气一直在加重,特别湿,伊恩和玛丽的衣服几乎被雾气湿透,黏黏地粘在身上,像一层薄冰,肌肤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伊恩走在前面,玛丽在后面拉着他的衣角,踩着泥巴与石子缓缓前进。村子里看起来空无一人,非常安静,仿佛只剩下他们,所有人和活物都消失的错觉。伊恩觉得周遭事物都沉默、静止下来,只有他们的呼吸与那团灯光还在。随着他们靠近,灯火越来越明亮,雾气减淡,一排木屋出现在眼前。斑驳的木墙,爬满了藤类植物,地上满布破瓦碎木,屋顶上的灰色麦秆末端,一滴一滴,灰色冰凉的水珠从高处跌落,粉身碎骨——这里,处处弥漫着不适人居的荒芜。
透着橙红色灯火的木屋前立着的四根木杆上拴着七匹马,阵阵喧哗从门缝里传出,语速很快,带着乡音,还夹杂着拍桌子的怒吼。他竖起耳朵仔细潜听,勉强听进去寥寥几句,心里已明白,里面的人们似乎没谈拢,正在激烈地讨价还价。
“且慢,且慢,我们还没有答应过你们的请求。我说的是如果你们全部答应我们的要求的话......我找这么多可靠的同伴并不容易,想想打你们你们主意的……要是没有一副特别热心肠的人是干不了的。我们拿钱卖命,光是供饭吃,不划算,死了也是白死。而且......我们已经厌恶这一行了,只想快攒点钱,娶个婆娘,安安稳稳过日子……”
“……虽然我们没有那么多金币,可是,我们另有补偿。我手里有份地图,有些年份了,上面的字谁也看不懂,听说矮人们埋在后山矿洞中的来不及带走的宝藏,这个应该价值不斐吧……我不敢保证你们一定拿到,但这总是一些线索的,就算你们卖给别人,也可以换到金币……”
伊恩心想一拨人应该是冒险者之类的,被雇佣道这个村子来,大概发现这个村子比预期中更贫穷,全村也凑他们提出的金额,即想放手不干,又不甘心两手空空的回去,所以就想尽可能多榨出点油水来。而那个稍显软弱的声音,似乎是村里主事的人,想尽一切办法努力挽留他们,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