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会答应和议,不会答应的。”萨哈林用力的摇着头,发出梦呓般的痴语:“不会答应的,不会答应的……”
自打萨哈林从前线回来之后,就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整天整天闷在屋子里闭门不出,一个人在里边写写画画,还自言自语的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语。
若是旁人问他一句什么,就会惹得他大发雷霆。
素来喜好整洁的萨哈林已不知有多少时日没有梳洗过了,原本油光水滑的大辫子生生短了一大截,乱蓬蓬的好像一把干巴巴的稻草。
脸上结了一层晦暗的垢气,双眼布满了血丝,眼角还糊着厚厚的眼屎,胡茬子已经生出了半寸长短,似乎一下子就老了十多岁。
和憔悴的容颜相比,精神状态的改变反而更加明显。
自从战败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以往那股精明干练的精气神,整个人变得神神叨叨,还总是说些谁也听不懂的东西。
有人说是因为他在黄河边上败的太惨,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一时气急攻心还了疯魔病。
也有人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疯魔病,而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了不干净的东西,肯定是撞邪了。
萨哈林到底是害了疯魔病还是撞邪了?
谁也说不清楚,索性双管齐下,请了几个颇有道行的法师做了个水陆道场,还在他的房间里贴满了祛除邪祟的符文。
然后又请宫里的太医开了方子,熬制成药汤。
“我没有病!”万分恼怒的萨哈林劈手就把汤药碗打了个粉粉碎碎,好像疯子一样挥舞这手臂,将左右伺候他的下人全都赶出了房间:“滚,都滚出去。”
眼瞅着儿子成了这幅模样,代善忍不住的暗暗悲伤,小声对身边的仆人说道:“再请法师来一趟吧,这邪气不轻呢。”
“阿玛,你也认为我疯了么?”
“不,我儿只是偶感病恙,怎么会是疯子呢?”代善小声的安慰着儿子。
“我真的没有疯也没有病!”萨哈林大声的分辨着:“我从来都没有象现在这样清醒过!”
“是的,我看出来了,你很清醒。”代善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暗暗的打出一个手势,示意家里的奴才快去请法师,然后故作轻松的说道:“阿玛还要忙朝廷里的事儿,我儿好好的静养。”
“我又没有病,静养什么?”萨哈林的目光如同火焰一般炙烈,那直勾勾的眼神儿看的代善心里有点发毛:“我知道阿玛一定是在忙和议的事,没有用的,他们不会和,根本就不会和,别指望了。大清国完了。”
代善还想说点什么,萨哈林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因为用力过猛,将年老体衰的代善拽了一个趔趄。
但萨哈林却浑然不顾,“拖”着代善进到了里屋。
里屋的墙壁上,已经被萨哈林涂画的一团糟,若是细细观看的话,就会发现那根本不是发疯之时的胡乱涂画,而是两军交战的详细示意图。
“阿玛你来看,这就是沙坡口之战的情形。”萨哈林指着墙壁弯弯曲曲的黑线说道:“当时敌在这里,我部在这里,我已经仔仔细细的计算过上百次,结果都是一样的,必然是惨败!”
原来,这段时间萨哈林并没有发疯,更没有害病,而是还原了沙坡口之战的情形,经过反反复复的从新推演,在经历了上百次的复盘之后,得出一个铁一般的结论。
无论怎么打,就算是把战术、指挥发挥到了极限,就算各方面一点瑕疵都没有,就算己方的所有条件全都达到了理论上的完美状态,最终的结果依旧不变,仍然是惨败收场。
沙坡口一战,萨哈林自然指挥上没有出现大的失误,士兵们的表现也不是很糟糕,但却是一场惨败,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双方实力上的差距。
那场战斗根本就不对称,完全就是狮子搏兔,虽然自己占据了绝对的兵力优势,但却不是战场上的狮子,而是那种被狮子吃掉的兔子。
双方的实力而不就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存在本质的差距,就好像兔子挑战狮虎一般,无论他怎么努力,也不管他使用了什么样的战术,都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
重新分析当初的战况之时,萨哈林说的有理有据,各种数据无比准确,推演严丝合缝,绝对不是疯子应有的状态,反而显现出一个冷静而又睿智的统帅应有的风采。
代善终于明白了:儿子并没有疯,也没有病,反而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状态,对于战争有着最深刻最清醒的认识。
“经过上百次的推演之后,我已得出了一个结论。”萨哈林说道:“那张启阳的火器军并非真的就是天下无敌,有两个办法可以击败他。”
儿子找到了击败张启阳的办法?代善顿时满面惊喜之色。
“第一,以至少十倍兵力硬填,而且必须全都是纪律严明悍不畏死的数字。
这就意味着,用精锐战兵的血肉之躯硬扛张启阳的火力,是一个不可能做到的事儿。
“第二个办法,就是编练同样的火器新军。”
用火力对抗火力,而不是象以前那样使用冷兵器军队去送死。
单纯从这个思路来看,萨哈林的分析无疑是正确的,但却非常的不现实。
全新形式的军队不是说有就能有的,需要准备器械抽调人手,重新组织建制,然后进行长时间的训练,三五年的时间能够出具规模已经算是神速了。
但是,现在的局势,大清国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