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是为了吃粮,不是为了送死,兄弟们的一把子力气已经卖出去了,还要大家去卖命,很有可能会出现一哄而散的情形,就算是直接投降挥或者是临阵倒戈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尤其是高起潜部,虽然人数众多,但士兵的质量却良莠不齐,夹杂了太多的辅兵和治安军,无论是士气还是战斗意志,都不能匹敌清军,战败本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儿。
奈何此战关系到新朝的生死存亡,朝廷绝对不会容忍首先败退下来的军队,一旦下了撤退的命令,这一身的富贵融化铁定是保不住的。
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高起潜也只能咬着牙硬上了。
紧了紧束腰的皮带,抄起一把刀子,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带本部人马填上去,说什么也要坚持下今天,其他的事情,你是总兵你看着办!”
高起潜部本就是江防主力之一,清军渡江之后毫不犹豫的朝着西南方向退却,现如今的防区在南京城的整东偏北方向,正前方是一片狭长的丘陵缓坡地带,再远一点就是宽大的开阔平原。
监军大人高起潜带着本部人马增援过去的时候,那一大片开阔地带已完全被清军占领,南京守军主动退却到狭长的丘陵地带。
这一带的地形比较复杂,还有些仓促构建起来的工事,虽然便于防守但却存在一个很大的缺陷:复杂的地形限制了敌军的同时,也把自己给限制住了。
根本无法组织起大的战术协同,只能各自为战。
各自为战的结果必然是被敌人各个击破!
虽然高起潜已经很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却没有办法:现在他已经不再奢望胜利了,只要能够坚守到天黑就行。
高起潜的到来,似乎起到某种安定人心的作用,早已被打散的明军纷纷靠拢过来,聚集在两个不大不小的山丘之间。
部将铁牛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半身铠上的左肩甲被挑开了,露出一大片被鲜血染红的衬里子,也不知是敌人的鲜血还是他自己的血。
“爷,您不应该到这儿来。”气喘吁吁的铁牛说道:“太危险了。”
“你跟着我已不是一年两年了,应该知道我的秉性,我高起潜戎马半生,什么时候怕过?亲临战场又不是第一回。”
“爷,这一遭不比以往,恐怕是真的不行了!”铁柱指着侧前方的战场说道:“这地方肯定也不得长久,只要辫子兵再发动一次冲锋,铁定守不住,爷还是赶紧走吧。”
前面的那片开阔地,本来就是以前江防军的驻屯之地,有几条纵横的拒马沟和各种防御设施。
但是现在,那些个防御工事大多已毁于一旦,只剩下几根木头柱子还孤零零的矗在那里,旁边则是早已被拉倒的营栅。
最近处的那条拒马沟附近,已是一片狼藉,密密麻麻的箭矢就好像刚刚收获的高粱地,战死者的尸体横七竖八的铺了一层,断刀残q丢的到处都是。
几十个辫子兵的包衣奴正背着黑荆条的大筐子肆无忌惮的收割首级,偶尔找到几个还没有死透的伤兵,根本就懒得补刀,直接按在血泊之中,一手揪住头发一手用刀子割人头。
隔着这么远,依旧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伤兵被割下脑袋之时发出的凄厉而又无助的惨叫。
打成这个样子,还没有一哄而散的跑路,铁牛和他手下的那些大头兵们硬顶着清军如浪潮一般的猛烈冲击,充分利用地形的优势步步为营节节抵抗。
“爷,下撤退的命令吧!”铁柱抹了抹脸上的血污,很是无奈的说道:“兄弟们杀成了血葫芦,已对得起那份军饷了。不是他们不肯卖力气,实在是鞑子兵太厉害。”
这只蒙古旗虽然不是真正的八旗战兵,也是从关外带过来的老底子,不仅战斗力强悍而且战斗意志顽强。
那箭射的好像下雨一样,一片白茫茫的落下来,顷刻之间就倒下一片。
身后的辫子兵趁势掩杀,重型砍刀往往能把整个人砍成两半儿!
且不说这些个清军主力,就算是那些被视为杂牌军的新附军,也勇猛万分,好像吃了辣椒的猢狲一样又叫又跳,不要命的往前冲,绝大多数守军都是被这些新附军砍死的。
说来还真的奇怪,这些个新附军原本都是大明官军,战斗力极其低下。
一番投靠了清军,立刻就战斗力爆棚,好像如获新生一般。
难道说,这大明朝的气数真的到头了?
根本就不用铁牛多说,仅仅只是看到满地的鲜血,高起潜就能够想像得出刚才的战斗到底有多么惨烈。
“兄弟们打的怎么样我心中有数,到时候功劳簿子上少不了你们的战功,不管朝廷给出多少赏赐,我姓高的若是拿走一个铜仔儿,来世变王八!”
虽然同样是宦官出身,但高起潜却和宫里头那些个捻着兰花指的娘娘腔不同,满身都是行伍气,更多的是则是一副军人作风,满口粗话早已司空见惯。
眼前儿这些残兵败将聚集过来,可不是为了听这些激烈人心的话。
再打下去,恐怕连小命儿都保不住,自己的脑袋有很大的可能会被对面的包衣奴割下来丢进筐子里。
现在最要紧的撤退下去保住性命,而不是谈什么军功赏赐。
高起潜很清楚的知道这些将士的心思,但却绝对不能退。
“我这人,你们需是知道的,没有克扣过你们的军饷吧?”
“没有。”
“没有从你们的牙缝里抠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