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五匹马出现在山西平阳府城门口,前面牵着马步行的两男一女,风尘仆仆却容姿焕发,俊朗秀逸,人群中甚是出众,后面跟着踯躅而行的两匹马,马上歪坐着两个人,一摇一颠,半睡半醒,耸拉着脑袋,正是韦掌柜和小震。
平阳府城门口守城的哨兵验过前面三人“路引”后放行,却拦下后面在马上昏睡的两人。
进了城的三人相视一笑,并未停下脚步,身影迅速没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只见后面萎靡的两人在哨兵的催问下马上惊醒,连忙出示了“路引”,进城再四下张望,到处是川流不息的人潮,还哪里能见三人身影?
“咱们先去驿站休息,吃了东西好好睡一觉,他们肯定会到驿站汇合。”韦掌柜掏出汗巾擦了擦脸上的尘土,有气无力。
“这林中三剑真是好体力呀,居然不眠不休地赶了三天的路,我说路上怎么带了那么多馒头,原来中途根本不休息不住店,吃馒头喝山泉,头一天干粮就被咱们俩吃完了,后面两天他们三个滴米未进,难得还能一路上飞一般的跑得这么快!”小震抱怨着,翻身下马,脚一着地,身子一软,直接瘫在地上。
韦掌柜跌跌撞撞走过来,弯腰扶起小震,苦笑道:“看来这三个小娃很能吃苦,这次吴当家没找错人。”
城门口旁贴着偌大一张皇榜告示,上书:代王朱桂贪虐残暴,削去藩王爵位,贬为庶人,迁徙蜀地……
小震朝告示努努嘴,低声问韦掌柜:“朝廷削藩是不是已经开始了?听咱吴当家念叨,咱们的齐大人可是削藩第一大功臣呐。”
“嘘,出门在外,多看少说,削藩这事,大有作为,办好了前途无量。”韦掌柜也压低声音回应。
还有三日便是元宵佳节,街上行人如织,热闹非凡。
山西晋商本就富庶甲天下,又有得天独厚的天然金银铜矿的矿产资源,因此地方官府的税赋收入额外丰硕,把平阳府的街道修建得宽敞大气,飞檐流瓦的楼阁亭台比比皆是,竟比皇城应天还显气派。
林中三剑并未直奔驿站,第一站先来到平阳府衙,尚埠镖局以前在平阳走过不少镖,林绍和府衙打过交道有些人脉。
林绍进去打探消息,过了一会就出来说:“官府当差的说,近十来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车队经过平阳,最多的一次也就是十五辆马车出城,拉的全是煤炭。”
“说是晚上亥时一到,平阳府的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就宵禁关闭,城内夜里安稳平静。”
“十三日前,正好有一批军队经过。”
“军队?”一个念头闪过林谨的脑海。
“三万精兵,急行军,连夜经过平阳,前往山海关驻扎,晚上三更入城,南门进,北门出,走的是城南大道。”
“可有随军马车同行?”
“有几十辆,随军的火炮和辎重,具体多少辆马车,守城的官兵也没细数。”
“有意思。”林谨微微一笑。‘“山海关,如今归谁驻守?哪位藩王?”
“好像是宁王朱权吧,如今建文皇帝的皇十七叔。他手下的朵颜三卫很出名哦,听说把蒙古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你们觉得是什么人劫走了金子?”
“贼?商?官?兵?”
林谨似乎心中已有答案,微笑着问两个弟弟。
“那得看吴东南铸这金子本意是打算干什么用的了。突然铸了这么大一堆,啧啧啧,十万两黄金哦,怕是能堆成一座小山。用于钱庄日常周转?钱庄钱银左手进右手出,流通大,留存少,除非他们家是拿金子当饭吃的,否则日常开支花不了那么多的。”扬尘滴溜溜转了一下眼珠,开始分析。
“贼嘛,之前已经讨论过了,在城里官府驿站里下手,太傻。”
“商嘛,除非也是开钱庄的,不然这么大批量黄金说起来,销赃也是个大问题,金锭上又都铸了标记,还得再加工全烙一遍把标记印儿抹了。吴东南在官场上吃得开也是人尽皆知的事,除非有别家钱庄财阀比他家后台还大,不然肯定没那胆子。洪武颁《大诰》严刑重罚刑令于天下嘛,找个茬随便杀杀人官府还是比较拿手的,商盗?除非真是活腻了。”
“剩下就是官和兵了。”扬尘停住没继续说,仿佛是怕犯了什么禁忌。
“官和兵,反而是吴东南最笃定没人敢动他的,毕竟人家后台大背景牛。”林绍接过话。
“那如果说,劫走金子的人,就是冲着他家这大背景大后台来的呢?”
“如果说,谋财只是一部分的需要,还有更大的企图。十万两,对于民间实在太多了,但是对于另一件事,倒是多多益善,只少不多。”
林谨话中有话,似乎已经心中有数。
“姐,你是指,谋----反----”
“吴东南的后台是谁?”林谨没有回答,反问道。
“人人都知道呀,大明朝只有他老吴家有御赐金字招牌,人家那抱大腿的功力,四海之内无人能敌,跪舔圣上的脚后跟,跪舔兵部尚书齐泰脚拇指,跪舔户部尚书王钝的小脚趾……”林谨一个响指打在林绍的脑门打断了他跪舔……
“哥,我脑补了一下你这跪舔的场景,实在是,哈哈哈哈哈哈”扬尘笑个不停。
“人人都知道这吴东南的后台是谁。”林谨缓缓收起笑容。
“他是谁不重要。”
“他背后是谁才重要。”
“他丢了金子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