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
竹苑。
迟静姝坐在梳妆台前,让绿柳解开脖子上染血的布条。
那血肉翻开的伤口,便登时映在了镜子里。
绿柳看得心惊,在旁边手足无措的。
迟静姝倒是侧过脖子,铜花镜前看不清,便拿起旁边的手持西洋镜,凑到旁边。
绿柳赶紧伸手接过,替她照了照。
一边哽咽地说道,“都怪奴婢,不该离开小姐许久的。不然好歹还能护着小姐的!又叫小姐受伤了,奴婢真是没用!”
迟静姝笑了笑,拉开衣领一些,“你若在,只怕情形更是麻烦。不必如此自责,我如今不好好好地坐在这里么。”
“哪里就好好的了!”
绿柳看了眼她脖子上的伤口,又挪开视线,咬牙道,“奴婢只恨自己没通天的本事。自从回到京城来,小姐哪里有过安生?受伤,遇险,被算计。奴婢,奴婢……”
迟静姝看她又要哭了,也是无奈,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去把药膏拿来,再拿些干净的布条来。这伤口要重新处理。”
绿柳一听,连忙放下镜子,就去了。
迟静姝伸手,拿起镜子,再次对上伤口。
仔细地看过去时,那伤痕上的血肉模糊,着实叫人触目惊心。
肿胀不堪的裂痕,却已隐隐能看出噬咬的齿痕。
她微微蹙了蹙眉。
想起那一瞬,被咬住脖子时的颤栗与惊惧。
这个人,怎能如此……如此……
可饶是此刻满心灰凉,她终还是想不出一个极端的词语去覆加他身。
伸手轻轻碰了下那伤口,旋即又抽痛得收回。
她放下镜子,心下已是乱麻一团。
想起昨夜的种种。
她猜到他身份定是极贵,却从未往那个人道残忍如魔的鬼太子身上想过半分。
毕竟,鬼太子,何以会身处囹圄?何以会出手救她?
在她前世今生的两辈子里,这个人在她的认知里,都是强大如飘渺鬼仙一般的存在。
何以能与她有过这样近且亲密的纠葛?
亲密……
亲密么?
她下意识地蜷缩了几分指尖,指甲刮蹭过梳妆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抱着她,他牵着她,他捏着她的脸。
他甚至……还……
迟静姝摸了摸自己的唇。
眸光渐渐地黯淡下去。
看着镜子旁摇晃脆弱的灯火。
忽而又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想这些,有何用?
他终归与她,乃是陌路之人。
他是个将死之人,她是个复生的厉鬼。
他的前路,她不想去触碰。
那红墙金瓦的四方墙内,她也不愿再踏入半步。
只愿今生,倾尽全力,让那些该死的人得了报应,她便能,能……
“小姐。”
这时,绿柳端着漆木托盘走了过来,“奴婢给您上药?”
她按下纷绪,刚要转身。
突然张妈从外头掀帘子进来,见着迟静姝坐在镜子前,忙走过来,“小姐,徐老婆子刚来过一趟,说了件要紧的事。”
说着,在迟静姝耳边低语了几句。
迟静姝眼神一冷,看向张妈,“二夫人要卖我母亲的产业?”
绿柳眼睛一瞪。
张妈一脸铁青地点了点头,骂道,“那毒妇,是想趁着老爷不在家,趁机侵占夫人的财产!小姐,绝不能让她得逞!”
迟静姝的脸上露出几分玩味,“我母亲的东西,要想出手,必须要有黎家的家徽才行,她能如何卖?”
张妈皱眉摇头,“这……徐老婆子倒没说。”
随即又看向迟静姝,“小姐,绝不能任由她这么糟践夫人的东西!”
不料,迟静姝却轻轻地笑了下,并不着急地说道,“如今我这边也分不出人手去处理这事。她让人围在竹苑外头,其实也是为了监视我。”
张妈眼神一沉,“那……”
话没说完。
忽而。
外头一阵高呼,“走水了!走水了!”
绿柳与张妈顿时大惊!
转眼一看,就见竹苑外头的竹林,居然被熊熊大火点燃!
火舌汹涌,顷刻就朝里屋扑烧而来!
“小姐!”
绿柳一下将迟静姝护在身后!
迟静姝按着桌子站了起来。
外头,无数的人朝这边涌过来。
“咔嚓!”
外头,大片的竹子倒了下去!
张妈浑身发抖,“这,这……那毒妇是想借机烧死我们啊?小姐,快逃!”
说着,就想将迟静姝往门外拽!
可迟静姝却站在那儿没动,看着那吞天灭月的半边火光,皎白的脸上,竟露出几分阴冷的笑。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张妈和绿柳齐齐转头看她。
就见迟静姝走到了床边,拉开床头的壁橱,捧出一个多宝盒,上头锁着一个精致繁复的梅花锁。
她转过来,将多宝盒递给两人,静静地说道,“张妈,绿柳,带上这个,立刻出城,往南去扬州,务必将这些东西,交到我外祖父手里去!”
“小姐!”
张妈大惊失色。
绿柳却一下跪了下来,抓住迟静姝的裙子,不断摇头,“不行!小姐,奴婢不能离开您!奴婢绝对不离开您!”
张妈也攥住了迟静姝的手,“小姐,老奴就算豁出一条命去,也要与您同生共死!老奴答应过夫人的,小姐!!!”
迟静姝眼眶通红。
前世,便是这两个人,不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