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省城和经济特区前,琴音对于遇到的烦恼事是持躲避态度的,因此才“逃”往省城。而真正经历过省城和经济特区的工作、生活后,琴音感受到,不管逃到哪里,人可以逃,但苦恼都无法逃掉。
比如她逃避了李非,李非不也照样紧紧揪住匿名信事件不放么?不也照样实施了报复么?琴音觉得,自己逃往省城,自认为耳根清净,什么也不知道,其实也只是一种掩耳盗铃。
琴音再次回到故乡,原先那种逃避现实的想法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她不但没有想到逃避,而且主动找李非,奉还当初买缝纫机的钱。依然是那个院落和那个房子,依然是那个帅气的脑袋,当琴音主动找到李非的时候,李非高兴得欢呼雀跃的,像个孩子:“琴音啊,这些日子你都跑哪里去了,可想死我了。”
“甭嘻皮笑脸的,我只是来还钱的。”琴音说着,便取出一沓崭新的十元纸币,递给李非。李非没接,琴音将钱放在桌子上,“从今天起,我们俩可就扯清了啊。”说完便起身出门,要离开。
李非急忙抢先一步,拦在门口:“我已经替你报了仇,你竟然一句感谢的话也没有?”
“你是替我报仇,还是替你自己出气,你心里清楚。”琴音说。
“人家举报的是你,丢了工作的也是你。我可真是替你报仇哦。”李非邀功似的,急不可耐地说着。
琴音上前一步,扬起下巴,厉声对李非说:“你口口声声说报仇,就算报了仇,现在又能怎样呢?我还能去广播站吗?你这是损人不利己的行为。”
李非相应地往后退了一步,说道:“即使你不能去广播站了,也不能让他们好过,也不能便宜了他们。”
“哦,你破坏了王志的接班,你以为自己就有本事了?以为自己了不起了?”琴音来气似的吼起来,“你这样记仇记恨,心胸狭窄,充其量也只能做一个小老板,成不了大事的!”
“哎,哎,反倒成了我的错了?”李非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极力地争辩道,“要不是为了你,我会这样吗?”
“我不需要这些。”琴音怒气未消,“原先我还以为你是见过世面的,心胸开阔的,有本事的人,现在看来,你也只不过学会了一点养鱼的小本领。要是你真有本事,你就到渡槽工地干活去,带领全村实现温饱去,何必揪着一个臭事不放?”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李非愣在原处,他觉得自己也是跑过外面的人,见过世面的人,却不料被琴音如此数落,很没面子。他偷偷地瞅着周围,没有发现别人在听他们的吵架,才稍稍地心安理得起来。
田里的禾苗已经长得很高了,走在田间地头,偶尔还有飞虫腾出稻田,扑到人的身上,被叮着的时候怪痒的。田边的水流平缓而又清澈,可见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疏通过稻田的水沟了。琴音想,到这些禾苗黄了的时候,也就是差不多高考的日子了。想到这里,一种发自内心的紧迫感油然而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琴音觉得,相比省城和经济特区的人和事,农村山区的人更多常纠缠于婆婆妈妈、鸡毛蒜皮的琐事不能自拔,还自以为得意,感觉良好。
例如李非,千方百计报复匿名信事件,不惜花费时间、金钱,精心筹谋,仅仅是为了破坏王志的接班。李非自以为报复能够唤回自尊和威严,但偏偏事与愿违,受到琴音的数落。
琴音到李非家还钱后,感觉心里吊着的一块无着无落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了无牵挂了,便打算找一块清静之地,好好地准备考试。
家里显然不行。奶奶和母亲只要看见她看书,都会过来说上她两句,一而再,再而三地搬出姐姐琴咪的事,作为不同意琴音考试的理由。后来,说多了,说腻了,便也不说了,而是直接安排很多农活给琴音干。甚至捡柴、浇菜、煮水、打扫卫生这样的事情,也常常有意无意地作为大事提出来,以分散琴音的注意力。琴音觉得,奶奶和母亲的这种行为,也是一种小农的狭隘,但却没有办法,天天缠绕其中。
小山村也不行。山村里的孩子们跟琴音玩习惯了,常常吵吵嚷嚷地要跟她玩游戏。况且,许多邻居还喜欢找她聊天,打听省城和经济特区的事情,并且不厌其烦地打听。在小山村,琴音每天都很忙的样子,却不知道自己空间在忙些啥。村民们只关心自己的事,自己想得到的事,不会了解,也不愿意了解琴音的所思所想。
琴音想了个办法,带着书本主动到山上捡柴去,掩人耳目,然后躲藏到树下或者山间阴凉处,尽情地复习功课。
这种办法确实收效了几天,但很快便不灵了。琴母发现琴音天天都很忙,忙着去捡柴,而家里的柴禾却不增反减。便找来琴音问话,琴音只得如实相告。琴母吸取了琴咪的教训,依然依葫芦画瓢,将前面所作所为发挥出来,千方百计破坏琴音的宁静,不让她参加高考。
琴音又想了个办法,装病。平时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病兮兮的。只要琴奶奶不注意,或者琴母外出干活了,她便生龙活虎地复习起功课来。如此这般,又拖延了一段时日。
琴家种了些菜,但自从琴父等三人到工地干活后,琴母忙不过来,逐渐的,青菜也少了许多,每一餐都是萝卜、白菜。琴音装病了一段时日,缺少营养,加上高强度的复习,感觉自己还真生病了。瘫软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