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虽然年纪不算大,但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这样那样的追求者,她是司空见惯了。即使如此,当琴音再次回到屋子里面对陌生的王志的时候,心里仍然跳动加速,脸上不自觉地掠过一丝绯红。
王志脸色晰白,穿着白色“的确良”上衣,在山区因为农业耕作晒得黑黝,又穿惯灰蓝色土布的男子里,显得特别出众。琴音的内心世界,闪电般地掠过那么一点点渴望,渴望王志的爱,同时又夹杂着一丝害怕,害怕原先的自由被打破。
王志礼貌地给琴音端上一杯茶,微笑着说:“你看看我,第一次来你家,就反客为主了。”琴音接过茶杯,“谢谢,别客气。”王志说,你从小山村走到公社去上班很不容易,将来买一辆自行车吧,山路只能走,接近公社那一段可以骑车。琴音说,我还不会骑车呢,就算有自行车,半路上搁置在哪里呀?王志说,我家亲戚刚好住在山路下面那个村子,你自行车寄放在他家就行了呗。
王志和琴音,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
陈姨和琴母则相视而笑。这两个年纪相仿的女人,趁着王志和琴音说话那会儿,悄悄地走到屋子外面,评论着屋角那南瓜的长势。
末了,琴音说,将来积攒了足够的钱,是应该买一辆自行车的。王志说,将来有了自行车,我来教你骑车。两人还拉了手指勾,表示要履行诺言。
琴母挽留陈姨和王志在家里吃完晚饭再回去,陈姨和王志都说不用,哪天你们外出经过大队供销社的时候,记得打个招呼,我请你们吃饭。陈姨和王志离开琴家的时候,琴母拿着他们送来的大包礼物要他们带回去,说礼物太贵重,不敢收。琴母和陈姨为礼物的事,客套地推来托去的,最后陈姨和王志留下礼物走了。
小山村的人,一下子收到这么多礼物,一时引来村里人的惊羡。村里的婆婆妈妈们都说,你看看琴家多好啊,硬是有那么好的夫婿上门送贵重礼物来了。有的回家还教育自家女儿学学琴音,什么时候也引得贵人上门。
琴母那个嘴巴,高兴得很难合上。回到屋里,就对琴音说,人家的贵重礼物都收了,怎么办呀。琴音你对王志究竟有没有打算?
琴音觉得村里人实在好笑,不就是一些外地的果子、酒和糖么?十几二十年后,这样的礼物已经很普通了,根本谈不上什么贵重。而在八十年代刚刚开始的时候,这样的礼物,无论在小山村,还是在琴家,却被当作十分贵重的东西。琴母收了这些礼物,担心辜负了送礼的人,好几天都惶恐不安的样子。
周末是短暂的,又要回公社广播站了,琴音出门的时候,琴母交代她尽早考虑清楚,也好给人家一个回话,要不然收了礼物也很难心安理得的。琴音随便应和着,出门了。
走了很长的山路,前面经过供销社就是大路了。因为陈姨和王志的缘故,以前经过这儿并没有什么特别想法的琴音,此时确不由自主地往供销社多望了几眼。
“叮铃铃……”琴音顺着声音看去,王志!
不错,是王志!王志正骑着自行车,一边笑着,一边使劲地按响着车铃。铃声刺耳而又浪漫,冲着琴音扑面而来。
一刹那间,琴音觉得自己心底里的那一丝丝爱情的渴望,盼望着爱情的出现,不就是这个样子么?一闪而过的这种想法,换成现实,便是琴音灿烂的笑。
王志说,来,我搭你到公社去。琴音渴望着搭乘自行车,却脱口而出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王志说,没事,你要不搭车,我会过意不去的。琴音说,那好吧,谢谢你。
一对年轻的男女青年,一辆崭新的自行车。王志穿着白色的确良,在前头踏着自行车踏板,风吹过的时候,人在笑,衣裳顺风飘起,飘起来的时候常常罩着坐在车后的琴音的头发。琴音小心翼翼地,生怕双手不小心碰到了前面的王志。琴音明白,虽然自己对王志有好感,但还没有下决心与他谈恋爱,手,不能轻易去碰还不是自己的男人,否则,会被王志误会的。
但自行车像秋千一样往前颠簸带来的舒服的感觉,加上风儿的吹拂带来的惬意,特别是王志说着一些你真美、你坐在车上也没感觉沉重之类的话,逗得琴音心里乐滋滋的。琴音也在笑。
到了公社广播站,王志下了车,扶着自行车,琴音小心地从后座下来。王志想扶琴音,伸出右手去,当手指轻轻地碰到琴音的指尖时,又抽了回来。琴音脸上又掠过一丝绯红。王志说,我家亲戚就住在刚才我搭你的地方,将来有自行车的时候,就寄放在那里,不是很方便吗?琴音点了点头,与王志挥手告别。
这样来来回回地搭了几次,琴音和王志算是熟人了。王志说,我现在就教你骑自行车。琴音答道,你不是说等我买车了再教的吗?王志说反正都是一家人一样,买不买车我都能教你。
琴音心里美滋滋的,总算有个人主动地,好像前面的引领者一样推动着自己的脚步。这是琴音喜欢的样子。
空闲的时候,王志骑来自行车,在自行车后座横着邦上一支揙担,防止车子摔伤。就这样,琴音便在广播站周围的空地上,试探式地学着骑车了。自行车也不是那么好学的,琴音几次试着上车的动作,都连人带车摔跤了,好在王志有经验,已经邦好的揙担发挥了作用,不管自行车往哪边倒,最后总能被揙担支撑着,不用摔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