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二看他十分上道,抿了一口碗里的烧刀子,继续说道:“起初当然是撑着,但乔家偌大家业谁不眼红?听说还有来自上面的人,都盯上这块肥肉了。”说着这话,韩二竖起食指悄悄的往上虚指了下。
世间之人但凡心中怀有怨怼,且会诉诸于口,永远不是结下死仇的,而是那些半生不熟的关系,或是旁观看客之流,这些人说话,添油加醋,往往最能蛊惑一旁其它看客的人心。市井坊间,官场士林,江湖庙堂,都一个样,看多了听多了,其实就是那么回事。
“神神秘密的,不就是既想睡漂亮女人,又想谋夺人家万贯家财,怎么着,能做不能说啊?”崔玄这个时候表现的十分粗犷,大大咧咧的说道,
这话说的周围人都听得见,自然往这个方向瞅来,有的人更是嫌崔玄这个外来汉子扰了清净,瞪了过来,惹得韩二赶紧低头喝酒,把脸埋在瓷碗里,生怕是被人盯上。
“我的爷,你小点声,你以为左家那么大的势力,庆元府有谁敢惹?左士奇怎么就卷入科举舞弊案死在北狱了,接着左家众人都葬身火海,还有现在威逼乔向柔的其它几房败家子,没人撑腰?这里面故事多了去了,这里人多嘴杂不便多说。”韩二捣鬼自家知道自家事,糊弄个外地客商还行,断然是没胆子在酒肆硬气回怼的。
“走,兄弟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咱哥俩好好唠。”韩二见酒差不多了,便起身拉着崔玄。他自然是想拖着这位北地马贩子去云楼走一遭,云楼号称销金窟,各地富商云集,有句话说的好:“庆元府的哥儿,螺诗街上的姐儿,相会在云楼”。
韩二捣鬼翘下屁股,崔玄便知道他放的什么屁。佯装踉踉跄跄,索性便顺着他去一趟云楼,估计他能知道的也就这点事了,想要继续打探消息,云楼这种烟花之地最合适不过,有个帮闲带他过去,顺其自然。
云楼的每个角落他闭着眼也走不错,但还是装着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跟着韩二穿廊入厅,活跃在厅堂上的还是薛芸娘,一身风骚气,半点遮不住。
如今再回云楼,真是恍如隔世。薛芸娘迎来送往,眼光最是毒辣,看着韩二带着的北地马贩子总觉得哪里似曾相识,但又说不出来的感觉,
“准备间上房,外带三位姑娘作陪,置一桌云楼头等席面,我要陪崔大哥痛饮一番。”韩二倒是自来熟,一边说着话一边抛个眼神过去。
“我说大清早就听见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是有贵客临门啊,两位爷跟我来,云楼的姑娘个个水灵,包您满意。”薛芸娘一甩丝帕,迎上前来两手挽住崔玄的胳膊,就往楼上走。
十八道楼梯,走起来重心有起伏,崔玄想着做戏做全套,不经意间斜着身子用胳膊蹭薛芸娘高耸的胸脯,坐实了北地马贩子的粗野,惹得这位半老徐娘咯咯哒笑个不停。
“也是个毛猴子,看老娘不扒你两层皮。”薛芸娘何许人也,勾栏里的霸王花,烟花巷内美娇娘。当年也是艳名传遍螺诗街,入幕之宾不知几许。想到这位马贩子褡裢中白花花的银子,芸娘眼角都笑出褶子了,反倒是挺了挺胸脯,半个身子都扑在崔玄身上。
当夜崔玄与韩二,薛芸娘喝了个昏天暗地,确实打听到不少故事,韩二与薛芸娘都是鬼精的人,但却处处感觉被这位北地马贩子给牵着鼻子走,仿佛此人是螺诗街土生土长的龟公一般,各种荤段子,小手段整得芸娘心理乐开花,韩二不到半夜便趴在桌子底下了。
崔玄打听到原来庆元府曹氏,陶氏,还有乔家联合瓜分了左家的产业,更重磅的是左老太爷被仵作验出来是中毒死的,这下子庆元府沸腾了,都说是杀人放火。虽然有人说三家掏了老本买的,但谁都清楚铺子田产可以买,生意上多年积攒下的香火情是买不到,更有人说这三家不过是明面上的傀儡,其实背后站着的是皇商萧家。
庆元府三大商行也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与左氏比起来,个头更小,由不得他们不听话。
这次乔向柔奉道出家,就是被萧大少爷逼得走投无路了,萧靖明里暗里都已经让乔家步步维艰,要么跟着去晋安做金丝雀,衣食无忧,要么就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乔家其它几房的兄弟早就投靠了萧家,人人争当马前卒,做起事情来,个个下狠手不留余地,故而乔家祠堂内已经闹得鸡飞狗跳了。
小厮崔玄后半夜翻窗离开了云楼,趁着黑夜进城,又趁着黑夜离开,当然熟悉的还是水路。
乔向柔奉道出家,庆元府三家分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