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已被染成暗褐色,很快又有新的鲜红血液溅在上面。
相州的守兵已经无力嘶喊,他们无声地挥动着手中的兵器,与爬上城头的敌兵厮杀着。
这是攻城的第三十二日,相州城已千疮百孔。
耶律烈雄预计今日就要破城。
他望着战场,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忧虑。
在大辽北方,完颜阿骨打越来越势不可挡,军机处已下了两道命令让自己尽快带兵回朝。
当此情形,直扑大梁京畿之事已不可为。
但相州一定要打下来。如此,方可震慑梁国那些跳梁小丑,让他们不敢打大辽的主意。
更重要的是,一定要把颜恪在这一战里除去。
杨复已老,耶律烈雄绝不允许梁国再出现一个对能对大辽产生威胁的大将之材。
或者说,颜恪在这一战中表现出的谋略与决心,让耶律烈雄感到了一丝恐惧。
“金虎卫,上去攻城!”耶律烈雄喝道,眼中闪动着凶狠的光。
时机已到,破城就在此一举。
“是!”
随着这一声令下,一万铁骑下马,向相州冲去。
这些是耶律烈雄最精锐的部队,围城以来一直拱卫在中军大帐养精蓄锐。
如今相州不过苟延残喘,城外也不会再有援兵,这一万精兵加入战局,誓要一举破城。
……
颜恪已经好几天没有合过眼,也没有下过城楼。
此时他盔甲破败,浑血浴血,若不是那双坚定的眼睛,旁人甚至没办法认出他来。
而他三年来的心血俱已在战火中付之一炬。
内城的城门已被堵死,城中能拆的梁木已被拆光,过马背高的男人都已上了城墙。
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却没想到还是不能守住相州。
但颜恪还是一脸平静,他平生行事,竭尽全力便问心无愧,结果如何,便随它吧。
“死国可乎?可也。”他舔了舔干裂的唇,低声念道。
然后抬起剑,劈开面前的敌人。
下一刻,金虎卫已爬上城头。
他们一身黑甲,个个精壮凶猛,他们既是生力军,打仗又奋勇无畏,气势汹汹地跳上来,守军登时伤亡惨重。
转瞬之前西侧的城墙便要失守。
颜恪带人堵上楼上拼死博杀起来。
冰冷铁器划过身体,近千人的守军方才支撑了片刻,便已只剩不到二百人。
颜恪身先士卒,提剑死死守着那一丈城墙。
一柄长刀猛然惯进他的肩胛骨,吃痛之下,他一剑刺死面前那个黑甲辽兵,下一刻已有一柄大刀向他狠狠劈来。
颜恪正是力竭之时,无力再避,只好看着那刀,准备受死。
这一世过往猛然划过脑海。儿时苦学,少年赶考,此后十年官海沉浮,似乎也并没有为自己好好活过。
但也没有什么值得后悔的。
只遗憾,不能守住这满城父老。
突然,一块大石飞来,砸在那黑甲辽兵的头上,溅出一地红白。
借这片刻功夫,颜恪抽回长剑,挡住紧接而来的攻击。
“保护大人。”
亲卫们大喝一声,愤起余勇向辽兵扑上去。
颜恪转头一看,见步采苓一身粗布男装,混在一群守城的劳力中,样子颇为狠狈。却是她刚才抛出石头救了自己。
马上便有辽兵提刀向那群劳力扑去。
劳力四散躲开,步采苓吓了一跳,脚下一扭摔在地上。
那辽兵提刀便砍。
颜恪迅速掷出手中长剑,将那辽兵钉在地上。
突然,远远的呼声传来。
“北城失守了!”守军大喊着。
绝望笼罩下来。
颜恪手中没有兵器,眼前却有好几个持刀的辽兵向他扑来。
突然。
“是援军!”
一声激动的呼喊响起。
颜恪猛然举目望去,却见远处烟尘滚滚。
倾刻间马蹄如雷响起,一股骑兵向这边飞奔而来。
一面青底金字的“梁”字大旗迎风招展。
那些辽兵回头看去,满是惊愕,一瞬间竟忘了将手中刀劈下。
“真的是援军!”
守军士气一振,再次奋起余勇。
“坚持住!朝庭没有忘了我们!”
“杀敌!”
颜恪飞快稳定心神,探手如闪电般从一个辽兵手中夺过刀,一刀劈下,大喝道:“随我击退敌军,夺回北城!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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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烈雄猛然转头,眼神中迸出震惊之色。
“是什么人?居然敢来援相州……”
散出去的斥候居然也没有消息传回来。
此时耶律烈雄中军所余人马不过三千。
副将韩沧急道:“大帅,我们要不要把金虎卫调回来?”
耶律烈雄摇摇头,下令道:“接着攻城,不得懈怠!”
接着,他跨上战马,抽出长刀,一声大吼:“勇士们,随我杀敌!”
“虎!”
骏马急奔,腾起一阵阵烟尘。一边是五千银甲轻骑,另一边是三千黑甲重骑。
风越来越烈。沙石击打在脸上,让人生疼。
眼中,敌人的身影一点点放大……
徐峰领头冲在前面,两侧是张板、马仓、蝎子哥、程光秀、巴刀、石叔云。
他们身后的五千骑是从保安队、山贼、马帮、严虎军中选调出来的骑术高超的精锐。
再后面,还有一千骑兵拖着树枝,在地上卷起滚滚烟尘,以壮声势。
但若问这些临时成军的汉子怕不怕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