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怀说着又拉了拉身上的薄毯,过了一会儿,他抽了抽鼻子,又说道:“其实这也只是借口,我二哥十六岁就中了探花了,家中所有人都在猜我几岁能中个举人,又到几岁能中一个进士……我从出生到现在,就好像只能走读书入仕这一条路,但我从来没有选择过啊。”
“而且,我也不想和二哥比这个,比也比不过。我既不喜欢经义,也不喜欢官场。我颜子哉,要走我自己选择的路。
大堂中没有点灯,借着月亮和炭火的微光,只看到少年眼睛里的一片纯净和坚定。
林启默然片刻,又转头看向胡芦,胡芦正专心致志地盯着锅上的烤肉看,丝毫没有劝说他家少爷的意思。
林启只好向颜怀问道:“那你想干什么?”
“我要加入德云社。”
神经病啊。
而且,你连说相声都不会。
林启只好摇摇头,说道:“但我没有邀请你啊。那都是一帮贫苦人家,出来赚些苦力钱,不适合你。”
颜怀眨了眨眼,有些狡黠地说道:“我听说你给了徐兄两成的份额。那我可以出钱入股,我多得是钱。”
林启摆手道:“那不同,给徐兄的是一点分红,勉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你想要的是做些事情,这德云社却不适合。”
颜怀比了两个指头,笑道:“哪有送上门的钱不要的,我要两成份额,无咎开个价就是。”
林启道:“你若是为了赚钱,那还好说,可惜看着不像。”
颜怀摇摇头:“确实不是为了赚钱。我这两天想了很多,我想为天下的饥寒的黎民做些事情……”
他说着,略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微红着脸,却还是接着说道:“这么说你可能会笑我,但我真是这么想的,这次出门,我见到很多人很多事,才知道,这世上大部分人过的生活,和我想象中是不一样的。”
“从苏州到太原,这三千里官道,路边皆是白骨,我方知什么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看德云社里那些劳工,每个都那么黑,那么瘦,胳膊里就是骨头,我颜子哉活到十七岁,才真正知道‘瘦骨嶙峋’这个词,是多可怕的模样。你从一千多个人里,只能挑出三十个勉强算壮的,这还是在县城里。那城外,在我没看到的地方,又是怎样的惨状?”最强特种兵王
月色和炭火的微光中,颜怀看着林启坦荡的眼睛,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做法,有些荒唐,有些疯狂。但我喜欢这样的气魄,让我加入吧,我可以在你的目标之外,为这些人做更多的人,谋求更好的生活。”
“但……”
你不会说相声啊。
林启默然不语,他前世久经商海,并不愿盲目地选择合伙人。因为一个不好,可能就会导致一个项目的失败。
颜怀有主见有志向,与徐峰是不同的。
可是,林启前世所见的人中,也没有一人有这样清澈纯粹。这个少年,不沾世俗,却愿为世俗而活。
这一夜长谈,黑暗中,林启抿了抿酒,没有说话。
堂中三人,林启揣着他的儿女情长,听着颜怀对天下生黎的悲悯,却忽然羡慕起坐在一旁无忧无虑的胡芦。
其实有时候能活着,像这个楞头青一样,反而能更简单的得到快乐。
夜静下来,他们就这么坐着烤肉喝酒。
待到徐峰回来,颜怀又拉着徐峰喝酒,喝醉以后,他又拉着林启和徐峰,要和两人结为异姓兄弟。
对于这种事,林启和徐峰也只能各自苦笑。
颜怀嘴里叨叨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便要去把院子里的大公鸡脖子拧下来,扬言要斩鸡头,摆黄酒。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院里,被绊倒在石磨上,方才安静下来……
日子便在这样热闹又闲适的气氛中,安安静静走了几天。
德云社的农场、书铺也甄选出人手,各项准备工作一层一层铺下去,所有人都热得热火朝天,对于懂事长撒手不管的做法,大家心中其实也颇有些小小的抱怨,却也无可奈何。
谁让他重伤在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