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母露出落寞的笑容,看看摆着的相框:“天漠很多年没在家里住了,可我每天都让人进来打扫,没有灰尘也擦一遍。床单被套,三天两头换一次,为的是他忽然有一天回来了有住的地方。天漠当年离开家的时候,他说过再也不会回来了。我觉得他做到了,无论如何,其实我该为他鼓掌的,毕竟是他践行了自己的诺言,而且越来越好。”
苏米坐下来陪着邢母,拉着她的手陪着她。
“当年他走的时候,就收拾了一点东西。把所有和他爸爸的照片都拿出来,全部剪的碎碎的,让我想拼都拼不起来。你现在看到的这些,是我后来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的底片,让人重新洗的。但和他爸爸的照片,我们的全家福什么的,我一点都不敢洗出来。怕他回来看到又要走。到时候,恐怕连坐都不想坐了。”
邢母给苏米的印象,一向是活泼乐观。她只是把可怕的回忆和心酸,藏了起来。
纵然,她可以用母亲的姿态,让刑天漠多回来看看,哪怕坐一会儿。可她也不愿意这样给儿子施加压力,刑天漠也好,邢千殇也好,大概也听够别人告诉他该如何做才是正确的。
“为人父母嘛,都是这样的。他们小的时候,你要紧紧抱着。他们要学走路,你就要开始学着放手。学自行车,要放手,摔倒还要忍着心疼让他从跌倒的地方站起来。去幼儿园的时候,是每天接送,很害怕会错过时间。小学的时候,开始让他们学着自己回家,就算家里有司机,也要让他们自己骑车或者坐公交车回家。那时候一天回来一次,上了初中住校,一星期回来一次。高中的时候,半个月回来一次。大学了,终于孩子长大了,一个月回来一次。假期又少,不想他们奔波,有些节假日就不回来了。”
然后就是工作了,就算是家庭和乐融融,兴许一年能见几次。坏的,几年见一次。
孩子的成长,对父母来说,是一个漫长的离别过程。
邢母不是不心痛,不是不想,而是这种感觉所有父母都会经历。并不需要强求,而且她也有自己的生活空间,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事情是矛盾的,给你一面,就会给你另一面。
“那爸爸呢?”苏米谨慎的问:“他们当年为什么会决裂?”
“他忙,很忙。好像公司离开他就不能转,我总让他在家里多陪陪孩子,他就表现的好像被踩到了尾巴。这个项目值多少钱,那个项目值多少钱。我知道他也可能是穷怕了,没有意识到我们现在已经不需要那么多钱。拥有金钱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家人改善生活。可我们已经越走越远,后来有了我妹妹的事,就更远了。可能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说起来有些可笑。但我觉得我是爱着他的,外遇也好,貌合神离的夫妻也好,我都愿意是这个人陪我到最后。”
这算是爱情吧,没有那么纯洁,争争吵吵到最后懒得争吵。就那么半死不活的,像是任由命运宰割的过完下半辈子。
人不走到生命尽头,就还有无限的可能。
苏米很害怕,害怕消息是真的。如果邢父真的生了病,得了肿瘤,无法医治活不长的话。邢母该会有多伤心,她一定会承受不了的。
“我看过一部电影,里面的一句台词就是。一步难、一步佳,难一步、佳一步……”
这大概也是邢母的处世哲学,她相信总会有好的一步。并不会将所有的可能都打死,走得过,总会到尽头的。
也是怀着对邢父的爱,她才会忍受那么多。依然愿意站在这个男人的身边,看护好他身边的一切。
“苏米啊,我知道你也很难。妈其实不该说你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步伐。可我现在只想要求你一件事,这个家已经要变天了。它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哪怕是原来破碎的样子,它只会更破碎。请你,一定要好好的守护在天漠的身边,他其实是个重情义的孩子,只是不太会表达。我有些害怕,害怕最终承受不住的是天漠。”
苏米不自觉的留下眼泪,抬手擦擦。握着邢母的手带着哭腔问:“妈,你是不是知道了?”
邢母苦涩的笑笑:“我们是夫妻,如果我都不知道,凭什么说这些年守着他?那你呢?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都不重要了。”苏米靠着邢母的肩膀,感伤的说。一切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人和事,都在硬撑着。他们在一天,这个家至少还能维持现在的模样,而一旦有人离去,邢家的人从此可能真的是末路。
“我以前以为老头子是故意的,给我儿子取了天漠这么个名字。可后来有了千殇,我妹妹生的孩子。我才知道,他可能是个内心悲观的人,是他的自负让他不肯表露自己的软弱和悲观。”
这么想着,这么体会着,忽然一切都能原谅。并肩走过的岁月,磨合那么久,最终能学到的就是体谅和体会。
离开邢家的时候,三父子之间的气氛仍然很僵硬。苏米挽着刑天漠的胳膊,甜甜的笑着跟大家道别。她已经去洗过脸,洗了好几次,不知道这样还会不会有人看出来她哭过。
“爸妈,千殇,我们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目光到邢母身上的时候,这位和善的母亲笑着挥挥手和苏米道别。让她以后经常要来玩儿。
刑天漠有些意外的看着苏米,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