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国之内,国王的不安迅速向下层传导。
首先是王公重臣,他们再次分成两派,在朝堂中激烈的争吵,有一次,右相吕喜与左相樛乐差点打起来了,两派的仇恨再次加深。
庭院幽幽,花香阵阵,卧室之内,卧床、茶几案台都是用金丝楠木所制成,香炉内袅袅青烟,燃烧的是沉香木。
一阵脚步声传来,就算来者已经尽量放轻了脚步,还是让睡眠之中的南越王徒然惊醒。
这里并不是他的王宫,而是公主府邸,这一段时间,他只有来到这里才能睡得一个安稳觉。
“蝶儿,”
睁开眼的南越王并不因为被吵醒而大发脾气,反而是眉开眼笑的看着刚刚走进来的女孩。
“父王,我把你吵醒了吗?”
声音清脆动听,声调中带着一股软软的呢侬,泌人心肺。
如果李敢见到,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说话之人竟然是他在可乐城里认识之人——赵蝶!
她知道父王这段时间吃不饱睡不香,好不容易睡着了还让自己吵醒,所以心感歉意。
但南越王半点也不生气,而是温和的问道:“看你急匆匆的样子,有事吗?”
“是,”赵蝶点头,“吕相派人来报,汉国派出谏大夫终军为使者,已经进入我国境内。”
“汉使?”南越王的目光一亮,急促的问道:“可有带来麒麟币?”
赵蝶轻轻摇头。
看着身躯瘦削,鬓发花白的父王,赵蝶一阵心痛。
只有四十多岁啊,却苍老如六十岁的老翁。
此时的南越王很是失望,汉国不让买麒麟币,明显是对他曾经的迟疑与推延表达不满。
南越王曾在长安城担任宿卫之职,多次与刘彻相见,他知道,刘彻的不满,小者杀头,大者抄家灭国,绝对不是谁都可以承受得起的。
不就是五百枚麒麟币吗?五千万钱确实是非常大的数目,但应该讨价还价啊,而不是鬼迷心窍的拒绝。
这一刻,南越王把怂恿他拒绝的右相吕嘉恨得牙痒痒的。
呆滞的坐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疲惫的问道:“既然没有麒麟币,汉使有何来意?”
“他的来意……”赵蝶迟疑了一下,才缓缓说道:“让我们把太子送往长安城。”
南越王大吃一惊,大声怒吼道:“妄想!”
他一共三个儿子,次子赵次公已经在长安,如果再送一个,就是三者去其二。
去长安城当宿卫?名誉上好听,其实就是质子,那种每天小心翼翼地讨好汉国,那日子过得实在太艰难了。
而且,这一次要求送去的是太子,南越王的储君!从此之后,南越国的生死存亡将被汉国牢牢地控制在手里。
“绝对不行~”
南越王再说了一句,不过,这一句的语气低沉了不少,有一种颓然的感觉。
他在担心,如果不送,汉国会不会立即翻脸,出兵征伐南越。
这是一种身为弱者的悲哀吗?
赵蝶暗暗叹息着,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语言,只得在一旁默默的陪伴着。
半晌之后,南越王抬起头,看着平时活泼可爱的女儿,此刻却愁眉不展,不禁一阵心痛。
“呵呵,”南越王强作笑脸,安慰着说道:“不就是一个汉使吗?才多大事啊,当我们南越是吃素的吗?”
“对,”赵蝶点头附和着,“我们雄兵十万,汉国想要欺负,也必须多加掂量。”
她一边说着,从宫女的手中接过了一碗鱼汤,送到父王的面前。
汤里的鱼已经小心翼翼地剔除了骨刺,汤上飘荡着的是几片青翠的菜叶,让人一见唾延欲滴。
“香!”
南越王喝了一口汤,做出一副陶醉的样子;但很快换了另一种脸色,往自己爱女的身体扫了一眼,然后心痛的说道:“说过多少次,你不要亲自动手,就是不听。”
“没事啊,”赵蝶璀璨的一笑,脸上又是娇羞,又是得意。
“还敢嘴硬,”南越王变成了充满慈爱的父亲,轻抚着爱女的秀发,一会之后,突然说道:“蝶儿,你离开王都吧。”
赵蝶抬头,一脸疑惑之色。
南越王轻轻叹息着,“我们……,算了,不说那些,听父王的话,离开王都,越快越好。”
外有汉国的威胁,内的两个派别的纷争,赵蝶身处其中,有可能受到无妄之灾。
“我不离开,要陪着你啊。”赵蝶还在摇头。
“放心吧,父王的强壮着呢,”南越王呵呵的笑了几声,然后问道:“你喜欢那里?你喜欢珍珠,要不你到合浦郡去?”
“我不走,”赵蝶还在坚持,但他见到父王坚定的眼神,知道这一次只怕由不得自己作主了,迟疑了半晌才带着无奈的说道:“好吧,如果要走,我选交趾。”
“交趾?不行,交趾郡的糜冷最近有暴民骚乱,不安全。”
赵蝶嘻嘻的笑了,“父王,有暴乱不正好吗?我灭了他们,为你分忧。”
南越王一拍额头,不禁失笑,才想起自己的爱女并不娇怯软弱,而是武功高强、有智有勇。
其实,赵蝶之所以选择交趾,是有原因的,因为在可乐城时李敢曾经说过,一旦南越国不宁,让她往南部转移,越到南方越是安全。
另外,有一个地方也可选择,那就是交趾郡的糜冷县,这里有红河与滇国相通,有明江与夜郎国相通,如果遇敌,可进可退。
而且,必要时,李敢会想法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