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卫青却是古井无波。
只听他平静的分析着:“拿下水安城之后,漳平候所部将占据闽越三份之一的兵力,这让双方再无和平共处的可能,那么下一步呢?占领闽越全境?接着的东越,然后南越?
如此一来,需要花费的时间至少两年,如果再算上安抚民众的时间,至少五年。
我担心的是匈奴不会给我们五年的时间。”
一旁的霍去病一脸的不屑,“匈奴敢动?来一次我揍一次。”
卫青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现阶段,有李校屚打下的一枚钉子已经够了,它让东越国不敢轻易妄动,让闽越和南越如鲠在喉。”
汲黯盯了他一眼,冷笑着说道:“卫大司马,为何要召回李敢?”
这句话一出,众人侧耳细听,大家更关心的是卫青是否因私而打压李敢。
卫青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有李敢在漳平城一日,众越部封国均不会安心。”
“只此原因?”汲黯追问。
卫青还未回答,皇帝已挥手打断他们的对话,说道:“卫卿的意见不错,李敢已成为众越部封国的心头之刺,既然决定缓和局势,就应该召他回来。”
汲黯点头称是。
李敢在漳平城与汾水关下的这一番折腾,算是彻底打响了名号,有人视他为救星,例如居衍和庄燕等人。
也有人视他为眼中钉,例如居股和驺力等人。
当然,也有人因他而哭笑不得,例如陈图。
五品建忠将军是无数人渴望得到的职位,但对于陈图看来,却是一个烫手山芋。
在此之前,南越国内唯一得到汉国封赏的是国王赵婴齐,他陈图是第二个,算个什么?
荣幸吗?
不,是异类,他成了南越国的异类。
最大的问题是,这封赏并不是他想要的,而是李敢让他担当一个虚名而已,手中无兵无粮……
真正实权早已转移到吴阳的手中。
“李敢?”都稽翻看着手中的情报,半信半疑,他不敢确定可乐城的李敢与汾水关下的是同一个人。
“只是同名之人吧。”
都稽在赵蝶面前说着这样的一句话,然后听到“砰”的一声,原来是赵蝶已经把手中的简牍扔在了桌子上。
“绝对是他!”赵蝶狠狠的骂道:“该死的,跑到这里欺负我们南越了。”
“从可乐到汾水关不远千里,真的是他?”
赵蝶用力的点头。
什么不远千里,只需要皇帝的一纸诏书,让你从南走到北也必须跑。
都稽想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反驳道:“女郎,就算是他,也不算欺负我们吧?”
赵蝶怒了,大声说道:“他抢了汾水关!”
都稽还在争辩,“如果不是他,汾水关已经到了东越人的手中。”
汾水关的战况早已传回了南越国,有人在庆幸。
以东越人的狼性,一旦占据汾水关,将会长驱直入,威胁南越的腹地。
相比之下,到汉国手中算是一个较好的结果。
赵蝶轻轻的叹息,“到了汉国手中,也好不了多少。”
“守将还是陈图。”都稽还在坚持着,但声音已经是弱不可闻。
对,汾水关名誉上还在南越人手中,名誉上的守将是南越将军陈图。
但陈图已被汉国封候了,还算南越将军吗?
好象算吧?
都稽苦恼的轻扯头发,暗暗感叹这些政治太复杂,不是他这脑袋可以想象的。
南越朝廷之内,两个派别的争论并不因为战争的结束而结束。
左相樛乐最是得意,因为汉国果然派出了援兵,从东越人的手中抢回了汾水关。
右相吕嘉则认为汉国狼子野心,否则应该把汾水关归还给南越。
樛乐反驳说:陈图就是南越人。
他还进一步反问:如果汉军撤退,谁能保证东越人不会再次进攻?到时南越还能否守住?
他还说出了一条让吕嘉无可反驳的理由:
“现在不用派遣大量的士兵,不用耗费大量的财物去守关,却能确保东越人不敢再越汾水关半步,有什么不好?”
听到这一点,国王赵婴齐也在点头了,心想:省了这笔钱,我的王宫终于可以翻新了,还可以为蝶儿买几条海船。
李敢在一片争论之中,离开漳平城,他的第一站还是南昌。
南昌城依旧繁华,不过,又似乎有一点物是人非的感觉。
迎接他的还是县令张成,但他身边不再是空空如也,而是站着一大批人,当先一人是李敢的熟人——何遗。
此时的何遗已经校尉身份,不过他对李敢客客气气的,笑呵呵地迎了上来,然后是一阵猛烈的夸奖,“李校尉一计夺两城,果然是不同凡响。”
“这不是李某的功劳,”李敢笑着摇头,“托的是皇上的洪福,以及汉国的军威。”
这句话半真半假。
如果不是汉军的身份,别说得到居衍的认同与投靠,凭着区区的二百人,他甚至连岭关隘也进不去。
但他机缘巧合之下,连得漳平城与汾水关,这份功劳谁也抹杀不掉。
一旁的张成已经笑着插口说道:“满而不溢,华而不浮,李校尉少年老成,让人佩服。”
李敢半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才呵呵的笑道:“张县令处事谨慎,为国为民,才真的让李某佩服。”
这句话是意有所指。
人人常说没有中尉府撬不开的嘴,没有张汤审不出的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