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剩步容一人留在那里,他望着山洞中的这些同伴们,不禁入了神,他时常在想是不是自己断了手臂的原因,所以他才会愈发地觉得自己的心空荡荡的。
他叫步容,先帝赐他‘容’字时,是对他寄予了厚望,那所谓的万物包容、万事宽容、万法皆容,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父亲希望他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可如今他觉得自己还差十万八千里,甚至更远。如今君子剑出世在即、天下动荡,他不过是这片中土大地渺渺众生中的一位,在这江湖上比他强的高手、前辈也大有人在,怎么就偏偏是他。
‘大哥,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这时候陆游原拎着洗好了的铁锅瓷碗回来了,他问在发呆中、双眼迷离的步容道。
‘你说,倘若你得到君子剑了,你会怎么做?’步容痴痴地问陆游原道,他的眼神还是很游离。
‘我啊?我怎么会得到君子剑!大哥,你可别开这样的玩笑。’陆游原那张有棱角的脸上略有些吃惊地回答道,他一如既往地捋了捋自己的衣袖。
‘倘若嘛,就是万一,在一切都没定下来的时候,什么事都是可能的,你说对不对?’步容再次问陆游原道,这时候他那张普普通通的脸看起来很迫切、很焦灼。
‘那,如果我有了君子剑,我一定要平了无极门,然后将北海的三部狄族都给镇住了,最重要的是这害人的天象要给它消了,’陆游原稍作思考,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最后等一切定下来我会将君子剑放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角落里,了却残生。’
‘哦?’步容虽然是反问,但他心中倒不是很震惊,陆游原的为人他很清楚,一切以大局为重,所有付出都是为了中土这片天下。
‘那大哥,倘若你拿到了君子剑,你会怎么办?’陆游原笑着反问步容道,他轻轻靠在装碗装锅的柜子上,此时已经能听到外面草席上张楚的阵阵鼾声了。
‘我也不知道。’步容尴尬地回答道,他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倘若嘛,就是万一,在一切都没定下来的时候,什么事都是可能的。’陆游原重复了刚才步容说的话。
‘你说,君子剑能让死人复活吗?’步容略有些哭腔地反问陆游原道,他的眼眶微微泛红,那略有些秃的脑袋稍稍低下了,神情暗淡、语气低沉,陆游原陪着步容这么久,见过他大喜,见过他大悲,知道他怕过,也知道他无畏过,独独此刻这般黯然神伤陆游原没看过,他是想起了那个起身为他挡剑的女人了。
‘莫道男儿心如铁,君不见满川樱花叶,尽是离人眼中血。’用这首诗形容此刻的步容,才最为妥帖。
‘可能吧,但是死人不能复生,这是万物有生而灭的定律,大哥,这么久了,你还没放下吗?’陆游原用双手用力地摇了摇步容,他想将步容摇醒。
步容感觉惭愧,他没有陆游原那般心怀天下,也没有老父亲那般铁胆忠诚,他只是想让自己心中的那个人复生。
‘啊!’
‘谁?’陆游原很是警觉地问道,他赶忙跑了出来,只见玉灵捂着脚,倒在地上,他上前将玉灵轻轻地扶起,然后问道,‘玉灵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流着泪的玉灵摇了摇头,就去睡觉了。
‘快休息吧,明早我们还要上山!’白如玉起身喊步容与陆游原二人去草席上休息。
‘好,我们这就来。’陆游原应道。
重过阊门万世非。
同来何事不同归。
樱花半死清霜后。
戏水鸳鸯失伴飞。
‘啊!’步容感觉自己坠到了一片黑暗之中,那种感觉就如同那日在少林寺后山的山洞中一般,任他怎么拼命地向上爬,都爬不出来。
九天之上忽现初遇她时的黑色背影,高挑挺拔、曼妙迷人,待她转过身时,那是一张步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美颜,面似芙蓉眉如柳,点绛朱唇微微扬起,腮边梨涡若隐若现,她,就在自己上方的天上,只要步容能挣脱束缚着自己的黑暗,就能与她看上一眼、谈上几句天。
可任凭步容怎么努力,最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慕容仙在天空之中化为一瓣一瓣的碎樱花,瓣瓣飘零,消之尘埃。
‘喂,醒一醒,醒一醒。’已经洗漱好了的陆游原用力地摇着还在熟睡中的张楚,张楚先是‘嗯’的应了一声,接着在草席上一个转身又睡了过去。
‘你再不起来,我们就先走了。’步容在一旁冷冷地说道,对于自己这个最小的师弟,什么都好,就是赖床的毛病改不掉。
‘起来了起来了,烦死了,睡个觉还不让人睡好吗。’张楚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草席上吃力地爬了起来,他从小就怕自己的大师兄发火,所以对步容一向都是言听计从,也不敢违背步容说的话,直到他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时,他才略微觉得有些尴尬。
‘锅里还有些粥,你赶紧吃了,吃完我们出发,’白如玉换了一身新的黄衫,也抹了些胭脂,明显是年轻了很多,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她见到张楚仓促不堪,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本来定好了卯时出发,可现在辰时已经过了大半。’
‘姑姑,这倒没什么事,我带大家走的后山小路比大路近了许多,晌午之前定能赶到真武宫,’陆游原对白如玉说道,一向潇洒帅气的他今早一起来就将半年前藏在山洞中的那件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