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能不能少惹一点她姐?”
半天了,向阳的怒气都无从发泄,陆韩歪打正着地撞了上来,“她看着很莽撞,但不是一个不懂事的人。”
“她苏小暖是个懂事的人,那她姐会是一个不懂事的?”陆韩也是语气不善,就是不知道两个人怎么会这么不对盘,明明是俩姐妹间的事。
向阳微微眯了眯眼,察觉到一丝异样,“你很关心小柔姐。”
陆韩不应他这句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笑道,“向阳,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
这句威胁成分浓厚的话向阳自然不放在心上,只是有些事真的是世事难料,等他醒悟过来,是几年以后的事了。
苏小柔约他碰面,陆韩按时到达约定的地点。
等他们坐上出租车没多久后,陆韩似乎了悟苏小柔要他陪着去什么地方。
不得不说姐妹俩是亲的,连利用他也都是一模一样。
上次来,是秋末,梅花陵园一片肃杀的景,现在却是阳春三月,多少给死气沉沉的墓园带来一片生命的气息。
“不好意思,没跟你说一声,我怕……”
站在陵园的入口处,陆韩抬手遮眼,“怕我不来?”
“我要去见我爸。”
陆韩没说他来过,被苏小暖忽悠过来的。
走在山路上,陆韩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和上次不一样。上次他就是一个旁人的身份,现在无法再置身事外。
这是她的父亲。
陆韩依旧站在远处等候,看着苏小柔跪在墓前。
苏小柔没有让他等很长时间,回去时太阳还挂在半空中,暖风吹来草木和泥土的气味。
若是没有分别心去看,这里的一花一叶,和其它处的又有何不同?
树木在哪里都是长,向着阳光、向着雨露而生,是人类非得用平凡的肉眼、用执着心和分别心去看待。
自以为不一样,其实不一样的只是自己。
“怎么突然想来这里?”陆韩打破了沉默,眼望烟灰色的远山。
“嗯,来看看我爸。”苏小柔语气平静,没有显示出激动的情绪,“陆韩,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你会怎么做?”
陆韩没有急着回答这个“怎么做”,他在猜这个“你”是谁。是她自己吗?爱上不该爱的人,谁啊?
如果是他,肯定不会把他拉过来作陪。而她和丛飞刚离的婚,藕断丝连也很正常。
“不该爱,那就别爱了。”陆韩想也没想就断然否决道。
苏小柔嘴角弯着笑,摇了摇头,“断不了。”
陆韩重新将视线从远处收回来,观察着旁边的人的表情。苏小柔感受到目光,回过头来笑问,“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陆韩风牛马不相及地来一句,“《道德经》第二章你读过吗?”
像是知道她会不懂,陆韩径直念道,“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苏小柔皱了皱眉头,用警告的眼神看过去。
陆韩露出笑来,接着解释道,“这是《道德经》最精华的部分,说白了就是唯物辩证法。美要有丑来对比,善相对恶来说,长和短,高和矮。”
苏小柔用眼神询问他说这些的意图,陆韩慢慢揭示,“这个世间的事,都是相对的,你想想看,没有丑,哪来的美?没有恶,善其实也不存在,对不对?”
苏小柔看回正前方,却是对陆韩的话无异议。
“反过来讲你说的该和不该,也不是绝对的。也许在某个时刻,或者某件事上,是该,换一个时刻或事情,它又变成不该,也因人而异。你觉得该,但是肯定会有人觉得不该。”
苏小柔转过来的眼神里有触动,“那我要怎么判定,用什么标准来判定?”
陆韩摇头,“你说的是爱和不爱,那就用你的心来判定。”
“心?”
陆韩莫名感到胸闷无比,“如果你还爱着,就不算不该爱,如果你不爱,那就无所谓该不该爱。”
“如果你还爱着,就不算不该爱。”苏小柔鹦鹉学舌般嚼着陆韩的话,“但是如果是不该爱的人呢?”
刚才是胸闷,现在是隐隐的刺痛,“释迦牟尼说过这样一句话。”
苏小柔突然就笑了,然后笑眼看着他,擎等着他说下去。
陆韩忽略她别有深意的笑,“无论你遇到谁,他都是你生命中该遇到的人,绝非偶然。”
苏小柔听完,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
“有时候就是天意,逃不了,也躲不过。”陆韩没注意到苏小柔脸上已经变化的表情,将话说得更直白了。
可不是天意吗?茫茫人海中,他们两家人用一个恨,一个爱,绑在一起了。恨不完,爱不断,避无可避。
“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的,竟然看得这么透。”苏小柔仰头望着天,笑道。
陆韩叹息着笑道,“这些……都是我爸说给我听的,听得多了也就会说几句了。”
“我听小暖说你爸爸的身体不怎么好?”
“嗯,”陆韩没有隐瞒,“娶了我妈一个侏儒症患者,所以他对这些佛法啊,生命无常啊这些都信得很。”
和陆韩认识以来,却没有听他流露出像现在这样带着消极的表情,在她印象中,陆韩不说多积极,但对人和事总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