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鹭晚一番话同样说愣了琴令。
“公平……”琴令念叨了一下,陷入思考:“闻墨嘴里,似乎总能冒出来一些不属于那边的词。”
琴令思索着,突然抓住了什么,灵光一闪道:“今闻墨一席话,再佐以你入平陵城以来的行为,虽然为兄觉得这个念头很荒唐,但你……”
“仲宁兄但讲无妨。”
琴令深呼吸为自己讲出妄言鼓劲儿:“闻墨,你目的明确,所作所为和所到之处都是为了最终能达成这一目的,可这目的却分毫不像你的行事动机。”
“你的言行都在向我传达着,你口中的目的只是你实现个人愿望的道路上,一个可以顺手完成的事。真正推着你向前走的,是你的野心。”
我的野心……
这个词,何鹭晚曾经跟戚姨娘提起过,但那是她没有深想之下、无意识选择的正常措辞,是为了能让戚姨娘理解她未来的言行所必需的最优选择。
何鹭晚从来没有深想过她是否真的有能被称为“野心”的愿望。
她曾与戚姨娘谈起的“野心”,如扬名天下、树立威望,都是不具难度,只在时间长短就能做到的事。
这谈不上是野心。
何鹭晚的心脏砰砰跳动着,一下比一下坚实。
直觉告诉她,琴令能帮助她找到答案。
能引导她揭开她与“野心”一词的真正联系。
琴令看着何鹭晚澄澈的双眼,认真问道:“闻墨可否坦言相告,你究竟想要什么?你遇上冲突、无论大小都会上前调解,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何鹭晚能感觉到,疑问话落的那一刻,有什么在顺着心脏的跳动往外冲。
她甚至没有思考,顺着感觉就脱口而出:“为了……世上能多点光明,多点美好。我只想尽我个人的最大努力让这世间多一分善意。再微弱的光也能照亮一小片黑暗,我仅希望我的所作所为可以成为有缘人的路标,给他们一些力量。”
是的!怎么会忘了呢?自己花了一生的时间在做的事,已经融入骨血、刻进灵魂、化为本能的事。
传递塔尔古穆斯的慈悲,尽己所能让光明与生命同在。
何鹭晚一边说着,眼中似有万丈光辉在闪耀着。
她的绪并没有亢奋起来,而是恍悟般将这段自我认知理所应当地讲了出来。
琴令被她周骤然亮起的光芒闪瞎了眼,心中只剩下一句疑问似的感叹:
假的吧……
这该不会是个假人吧?
琴令一边在心中嗤笑着何鹭晚天真烂漫的想法,体却一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战栗。
何鹭晚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考当中,彻底忽略了月下错乱的琴令。
因琴令的一席话,一个与她阔别了许久的念头,跨越生死来异世与她重逢了
于墨尔缇露而言,她深知死亡与淘汰是自然规律,但必要的牺牲之外的矛盾,她想试着化解。
人在进步的过程中会不断产生争斗,许多进步也是在争斗中促成的。但人若能放下争斗共同谋求进步,是否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呢?
她不知道,所以她想试试。
何鹭晚回过神来,因片刻的明悟心舒畅,她含着微笑道:“纷争于人,是不可避免且无法根绝的。但古往今来总有些傻子会生出想让天下苍生都不必再有纷争的想法,我当算一个。”
这一句话犹如雷击,正中琴令的灵魂。
他想把话甩在何鹭晚的脸上,可是舌头僵在了口中,迫使他只能在心中呐喊。
司闻墨究竟是什么人?!如何做到以谦逊之言说出这等狂妄之语的?!
疯了……疯了!
他司闻墨疯了,我也跟着不正常了!
琴令咬了下舌尖,痛感告诉他这不是在做梦。
他僵硬地笑着,牵强地打趣道:“闻墨此言,对古人甚是失礼。”
何鹭晚含笑拆穿:“那为何仲宁兄激动得都发抖了?”
琴令低低笑着,越笑越忍不住放声大笑,仰过头去冲天笑了数息才逐渐平复。
停下的时候,他甚至有些脱力地在喘息。
琴令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何鹭晚的话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笑何鹭晚天真、笑她狂妄,可正是这份纯粹又无畏的心境,才是引他跟着一起癫疯的关键一饵。
琴令好好打量着眼前低了自己半头、伪装下还是个姑娘的少年人,除了平静平和与一丝隐晦的雀跃之外,他什么也看不到。
琴令叹息,却是笑着叹的,他壮大卓赋山庄、一手搭建起江湖上现今公认的秩序,不正是为了能够减少不必要的流血冲突吗?
但琴令有自知之明,如此简单的秩序已经带来了无数暗中窥视的敌人,维持至今不崩塌几乎要耗尽他的全力,想要再度扩大影响根本是痴人说梦。
而何鹭晚之言,是在说她想以一己之力给这个世界带来变化,有朝一让大玟百姓不再被无止境的纷争所扰。
这变化是琴令期望看到的,是他朝思暮想的未来,也是他愿意为之抛洒血的宏愿。
琴令不想承认,但却不得不认,他被何鹭晚的狂言打动了。
心动是真的,心惊也是真的。
司闻墨此人,真是让他又敬又怕。
“看来仲宁兄得出结论了。”何鹭晚冲琴令笑道。
“是啊,闻墨,若你真能将你今所言终不改地付诸实践,莫说功名声望,就是皇位我也愿替你争上一争。”
何鹭晚笑着摇了摇头:“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