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长刀后移横举,以刀拦下了剑尖一芒。
丁鹜脚下步子飘忽不定地开始后撤,一改之前凌厉强势的进攻之态,烈阳在前旋划着抵挡长剑的进攻。
花柏见状,手下的剑一顿,迅速跟着收敛了长剑侵入丁鹜防守的劲头和力道。
他稳住自己的步子,一步向前迈进一小格,徐徐稳矣似若信步闲庭地在云渺台上散起了步。
然而廊楼之中却没有人真的敢以为花柏在散步。
丁鹜同样感受到了如一面坚不可破的壁垒向自己缓缓碾来似的压迫力。
花柏行进不快但动势十足,出招虽然不再急如骤雨漫天,却是每一剑都有自己的分量。
丁鹜初变招时的防守和紧接其后的退让使花柏明白,他的故事变了。
刀法犹豫,步法退却。
这一段故事当中他必然是面对着让他犯难的况,承受着相当的强压和风险,才使得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止住了前进的脚步,踌躇不定。
所以花柏适时地给了丁鹜一份压力。
虽然不知道能以剑技还原几分,但他有意配合着丁鹜讲完这段故事,这样或许能让他们双方都得到一定的安慰。
心中拿定主意,花柏稳且有力地前刺长剑。
这本不是什么需要频频退避锋芒的招式,但他每前进一步,就见丁鹜后退些许。
花柏放水的进攻被无一遗漏地拦下,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可是刻意放缓动作之下,长剑的攻击被拦截,就等于露了一个极大的破绽给对方。
以丁鹜的武学造诣,他没道理看不出来。
对破绽熟视无睹,一味退避防守,鲜红骄傲的烈阳只在丁鹜的周迂回转圜。
如此犹疑、固守不前。
这只能让花柏猜测,丁鹜当下重现的是作为知者,在大通镖局出镖前面临的一次选择关口。
或许是一个同时关乎序安镖局与大通镖局命运的抉择。
花柏再度三剑连出,斩在了丁鹜横向防守的刀刃上。他此刻大概有了点眉目,既然京中会有贵人找上大通镖局护送明月珠,自然也会有垂涎于明月珠的人另找镖局委托劫镖。
丁鹜今能带着符正塘的烈阳刀来到卓赋山庄,足以说明大通镖局覆灭那夜,他出于一些原因也在场。
这个原因恐怕是丁鹜解不开的一份心结。香倾紫禁
数息过去,两人在云渺台的中央一战一守,令人目不暇接。
花柏终于稳住了他的脚步,在接下丁鹜不具理智的攻击的同时,对他想传达的事有了些许眉目。
此时花柏手臂发麻,暗想已经好些年没有人能够在与他交战的时候,给他的手臂带来这种程度的疲劳了。
丁鹜的愤怒纯粹又强烈,堪称离怒也不过分。
他杀红了眼,只知道执着地挥动着长刀,心中却不明白他在为什么而战,比之他登擂时候的状态还要不如。
至少这场恩怨谈开始时,丁鹜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可现在他每一刀落下,花柏都看得见其中的迷茫。
还有迷茫中毫无头绪却又停不下来的无意义的愤怒宣泄。
会让丁鹜有如此反应的,恐怕就是大通镖局覆灭的当晚了。
花柏只能猜到这里。
他没有目睹丁鹜所见的那处地狱,他只在手下人传递的消息里,耳闻了大通镖局上下的死状如何惨烈。
一场多过十方混战的乱局,虽然各方人马彼此也不对付,但所有人最初的目标都是护送着明月珠的大通镖局。
莫说以一敌十是何等无力回转的绝境,单凭明月珠下落不明这一点,花柏便能靠想象猜出符正塘和他的镖师们必然逃不过被拆剖彻底、死无全尸的命运。
不怪丁鹜说这世道甚至容不得死者的一份安息。
由此,花柏只能默默记下丁鹜此刻的离怒,为他对大通镖局报以不平的态度,存一份尊敬与感激。
终于,在这段好似不会停止的金戈怒吼持续了近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丁鹜的刀慢了下来。
花柏没有料到不曾停歇的刀锋会在面前戛然而止,他持剑戒备了片刻,发现丁鹜像是用光了浑的力气一样,再也燃不起方才那般滔天的怒意。
丁鹜垂着双臂,一步一寸向花柏的方向挪着,狂乱慑人的气焰消散殆尽,只有深刻入骨的仇恨弥留不去,驱动着他虚弱空乏的体前进。
花柏卸下了防御的姿态,平静地在原地等待着。
他知道,丁鹜下一阶段的故事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