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令愣了一下,经何鹭晚这一提醒才意识过来,今日前四场恩怨谈分别有往生门主、金满楼主、时令衙首和大通派首领参与。
他迟疑地回道:“不……往常的恩怨谈……都挺和平的。”
何鹭晚无法想象什么叫做和平。
谷雨显然更擅长进行这样的解说:“就是谁砸了谁家的墙,谁偷了谁的媳妇儿,谁又把谁亲兄弟拐跑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
何鹭晚皱着眉问:“像是大事都赶在了今年一样?”
琴令道:“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
何鹭晚揉了揉有些发闷的心口道:“仲宁兄,谷雨前辈说得对,今年的酒谈会恐怕不会太平。”
她虽然想提醒琴令早做准备,但是看着身旁稳坐的苍风律首,何鹭晚觉得说出来恐怕有些多余。
琴令笑了:“放心,历年酒谈会都算不得太平,今日不过是把刺激都提到了恩怨谈上。如果没有足够的能耐稳住场子,我卓赋山庄也不会揽下这么个要命的活计。”
他看了一眼苍风律首:“万砺盟最好会有动作,不然我就白请律首阁下来这一遭了。”
何鹭晚相信琴令自有分寸,于是不再担心。
云渺台上,花柏和丁鹜相对而立,两人都是身形修长、体格匀称的男子。
丁鹜看上去要比花柏年长,但他面庞消瘦,憔悴的模样给他空长了好几岁的年纪。
时东若对二人进行惯例询问:“二位今日登云渺台所谈恩怨为何?”
花柏与时东若的目光相对,默默移开,没有要率先作答的意思。
通常恩怨谈说及双方恩怨,也都是由始方先行阐述。
所以时东若和花柏都看向了丁鹜,等待他率先开口。
丁鹜神色晦暗,双唇紧抿,隐忍之态无需明言。
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只是廊楼中人和云渺台上的人只能看出他的克制,全然不明白原因。
恩怨谈嘛,快意恩仇不吐不快,凡事要先说了大家才能了解,管他结果输赢,骂够也是赚。
这样一声不吭为难自己,站在台上沉默着耽误所有人的时间,这一行为于众人看来实在不该。
“喂!时庄副!你们不会请错人了吧?”
质疑的声音出现在了廊楼里,时东若淡然以对:“没有。”
简单的两个字,压下了所有胆敢出声质问的声音,但台上情况诡异,免不了大家会与三五好友低声议论。
何鹭晚在这时仔细审视起了丁鹜,这个人的精神状态是目前为止登擂者中最复杂、也最有趣的。
他毫无疑问在踌躇着。
沉默不言是一种慎重,丁鹜小心地在畏惧着。
恐怕他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同等于踏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何鹭晚没怎么见到过这样的心态,当下更是全神贯注地捕捉着丁鹜的心理变化。
丁鹜恨着,又全力压下这样的恨意;悔着,但心怀不容回头的决绝;惧着,却在为即将到来的疯狂而激动;绝望着,可他心中又存有强烈的憧憬。
这是个复杂且矛盾个体,纷乱的思想情绪混杂在他一人体内,丁鹜能一步步走到这里不迷失方向,只因为心中有股异于常人的执念,引导着他不乱来。
何鹭晚想,丁鹜来此恐怕不是为了解决个人恩怨,而是为了全他一己心愿。
为此他抱了必死的觉悟。
终于,丁鹜的挣扎平息了,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低沉:“我来此是为了向大通派讨要一个说法。”
四方廊楼安静下来,专注地听着丁鹜的说明。
讨说法在恩怨谈上是个很常见的诉求,也是个为了之后方便得寸进尺、合理铺垫所做的引子。
丁鹜道:“请花首领说明,大通镖局是因何而覆灭的?”
花柏似乎有预感丁鹜会问这个问题,闭眼沉默了片刻,张口欲答。
时东若恰到好处地插了一句话:“恩怨谈前不宜长谈,你们可以在开始后自行对话。始方,阐明你的恩怨和你需要公证的事。”
丁鹜的眼睛一直盯着花柏,从未离开。
他道:“恩怨……大通派对下属镖局的死活不闻不问,用沉默把镖局上下百十镖师逼上绝路。如此行径为天下镖行所不容,这就是我的恩怨。今日若我胜,大通派当妥善安置大通镖局的镖师遗属,并为他们报仇。”
时东若点点头记下了,他看向花柏问:“应方需要公证什么?”
花柏道:“花某没有什么需要公证的,无论输赢,始方的要求某都会满足。”
丁鹜闻言一颤,眸中凶光乍现。
时东若道:“如此,请始应双方决定比武形式。”
“生死斗。”
丁鹜脱口而出,花柏甚至没有机会说话。
时东若看向花柏问:“应方可同意进行生死斗?”
花柏沉默了片刻,看着凶芒毕露几乎要生吞自己的丁鹜,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时东若得了答案当即宣布:“恩怨谈第四场,开始。”
说罢,他纵身后跳跃下云渺台。
开始前最后的几次对话中,何鹭晚对花柏的情绪也萌生了些许兴趣。
花柏怀着愧疚站在了云渺台上,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在丁鹜的情绪激动起来之后,花柏一再退让,连生死斗这种要命的抉择都在迁就着丁鹜。
恐怕大通镖局的事情也不简单,所以才让这两个深知内情的人有了这么一出不寻常的恩怨。
云渺台上,随着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