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羡桌下一手握拳。
崔东山啧啧道:“我家先生说得好,那位老前辈真是道法通天,算无遗策,在规矩内,给陈平安,给裴钱,给你魏羡,都有自己的选择余地,在某些规矩内谋划大道。”
魏羡由衷赞叹道:“我虽然不懂棋,可是崔先生的棋术确实高明。”
然后魏羡笑道:“可我要是在陈平安那边打死不承认,崔先生又能怎么办?”
崔东山爽朗大笑,“你魏羡真以为自己了解陈平安?不说我一些独门秘法,拘押魂魄要你口吐真言,我敢确定,只要我原原本本与说过了陈平安这些推断,你魏羡的下场应该是……我以飞剑画圈,遮蔽天地,然后他陈平安就以当下的修为境界,打得你魏羡连死三次。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你魏羡此生都注定见不着你最想见的人了。”
魏羡松开桌底下的拳头,坦然道:“确实如此。”
这应该是崔东山在画卷四人面前,第一次直呼陈平安的名字。
崔东山驾驭那把飞剑,金光画圈之后,拿出那幅走马图,摊开后,截取了其中一段光阴流水,笑道:“和气生财,不用打打杀杀,你魏羡心性不错,还是输在了眼界窄,来来来,我告诉你这个土老帽,我之前在骊珠洞天,是怎么以一大堆破破烂烂的本命碎瓷片,精心拼凑出一个活蹦乱跳的活人,好好瞪大你的狗眼,仔细看好,好教你知道,除了你们藕花福地的那位臭牛鼻子天老爷,我崔东山一样有机会让你得偿所愿,不敢保证肯定成,可机会之大,总大过你这位开国皇帝在我眼皮子底下,兵行险着吧?”
半炷香过后。
魏羡站起身,低头抱拳而无言语。
崔东山收起光阴画卷走马图后,也没有开口说话。
魏羡抬起头,依旧抱拳,“先生就是大骊国师,绣虎崔瀺吧?”
崔东山一挑眉头,“不愧是当过皇帝的人,见微知著,比卢白象聪明不少。”
魏羡眼神炙热,“国师大人,能否告知在下,具体是如何以大骊一隅之地,吞并一洲半壁江山?”
崔东山笑容玩味,“你凭什么跟我提这种要求?”
魏羡收起架势,坐回位置,“就凭国师大人愿意在这屋子,与我魏羡一个必输之人,浪费这么多口水。我身上总有国师认为值钱的东西,今天没有,以后也会有。”
崔东山点点头,感慨道:“老魏啊,你很上道啊,跟你聊天,心不太累。”
魏羡犹豫片刻,正要说话。
崔东山摆摆手,“你想说的,我知道,这才是你真正活下来的关键。裴钱作为我家先生的开山大弟子,你要真能狠下心,对她意图不轨,只将她当做一副傀儡皮囊,一旦你露出蛛丝马迹,你早死得不能再死了,不是我杀你,是陈平安。”
崔东山眼神深沉,“你在等机会,陈平安在等你出手罢了。有可能是这样,有可能不是这样,但是可能性比较大。”
魏羡摇头,“此事我不信。”
崔东山双手抱住后脑勺,仰头道:“那是你还不知道,陈平安跟哪些人在心境上拔过河,较过劲。所以说你魏羡眼界窄嘛。”
魏羡问道:“国师又想要什么?”
崔东山叹了口气,“不好说,等等看。记住,以后别喊我国师,如今我跟自己是半个仇家。”
崔东山站起身,一挥袖子,地上出现了一幅宝瓶洲形势图,是大骊宋氏吃掉卢氏王朝之前的那幅图,崔东山走到一洲最北端的地图方位上,意气风发,朗声笑道:“闲来无事,就与你说说我当年的丰功伟业,是如何一路南下,未来又是如何将一洲版图变作一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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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钱离开屋子后。
陈平安独自一人,闭目养神,似乎有些疲惫。
他睁开眼,站起身,走到窗口。
又一年春将尽。
陈平安趴在窗口上,笑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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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霞山一座新开辟出来的仙家府邸,是仙子蔡金简如今的修道居所。
府邸邻近山崖,视野开阔,可以远眺。
她屏退那些修道资质尚可的婢女,独自一人,盘腿而坐在蒲团上,手持一幅从不示人的画卷。
蔡金简如今在云霞山名声大噪,甚至在宝瓶洲诸多仙家门派当中,成为有资格与地仙前辈平起平坐的年轻翘楚。
除了她从骊珠洞天归来后,境界暴涨之外,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事,比如她与老龙城苻南华的关系莫逆。
而蔡金简经历过一番大起大落后,尤其是那场连师门祖师都不曾告知的生死劫难之后,蔡金简无论是修为,还是心性,都获得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让人感到惊艳。
蔡金简在前些年经常会下山远游,这两年则经常闭关。
蔡金简打开手中画卷,上边是一位双鬓霜白的青衫儒士。
是她自己绘画而成。
在旁人眼中道心愈发坚定、大道可期的蔡金简,低下头,睫毛微颤,轻声道:“齐先生。”
她缓缓收起画卷,捧在怀中,神游万里。
当年死而复生,与齐先生分别之际,他说有一事相求。
蔡金简当然愿意。
齐先生要她将一幅光阴走马图,帮着寄往倒悬山剑气长城。
而且在那之后,齐先生让她帮忙,又陆陆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