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以这大笑,来掩饰嘬牙花子?
四喜反正自己是乐得有些发毛的,脊梁沟一片冰凉。这便也不敢继续在皇上面前这强撑着假乐了,就赶紧磕头告退,说还得赶紧回去给皇后主子复命去。
皇上便放了他去,九思给他面儿,亲自送他出斋宫。
一面儿往外走着,四喜一面儿小心翼翼地跟九思透话:“思爷,您老瞧着,皇上这是高兴的啊?”
九思揣着手,扭头瞅他一眼,都乐了,“你亲眼瞧着呢,这还用我废话么?皇上要是冷笑的话,能笑成这样儿么?”
四喜便一咧嘴,“可是,皇上他这是笑什么呢?”
九思又瞪他一眼,“你小子这是傻啦?皇上能乐什么,自然是乐你带来的消息,也就是四阿哥晬盘之喜,礼成了呗!”
四喜直瞪眼,“可是,就四阿哥拽着那托盘儿不撒手,皇上难道也能高兴成那样儿?”
九思轻啐了他一口,“你小子,还是不开眼!皇上当然高兴了,你方才没瞧见都乐成那样儿么?”
四喜这个着急啊,赶紧打躬作揖,“哎哟我的思爷爷,您老赶紧开个金口,指点指点小子我啊!我都迷糊了~~”
九思揣着袖子想了想,“皇上的心思,不是咱们当奴才的该揣度的。反正日子还长,你小子现在没能开的眼,兴许以后再磨砺磨砺也能练出来。我啊现在就不告诉你了,要不然我还算御前的人了么,哪儿能将皇上的圣意随随便便就往外说了呢?”
九思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斋宫门口儿。九思也不客气,将四喜带出门槛,人家转身就回去了,还招呼门上的太监,将斋宫的大门关得溜严的。
四喜只能自己摇头叹气往回走。
他这样儿的,是真当不了御前的太监,还是在皇后主子跟前当差最自在。
他这一路唉声叹气地回到了储秀宫,一进门儿正遇见前去恭送諴妃等人的月桂。月桂瞧见他这样儿就乐,“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奉了主子的差使,去了一趟斋宫,回来就变成这样儿了?难不成你在皇上面前奏对,可是犯了什么错儿,叫敬事房的督领侍给呵斥了不成?”
四喜难得这又捞着跟月桂单独说话的机会,这便赶紧打起精神来,“哪儿能啊!我是去向皇上报咱们四阿哥抓周的事儿呢。皇上唯有眉开眼笑的,哪儿还能挑出我的错处来?”
月桂便站下,一双清丽的眸子定定望住四喜,“那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四喜的一双眼便也对上来,那眼底有深沉的夜,却也有夜色中荡漾不休、涟漪不止的月光。
月桂登时心下一惊,赶忙别开目光去,给自己遮掩道,“……你是去报四阿哥抓周的事儿,可是瞧你这神色,倒叫我担心难道是四阿哥抓周有什么不妥的不成?你赶紧说,四阿哥晬盘这事儿总归没错儿吧?”
四喜黯然扯了扯嘴唇,“当然没事儿!咱们四阿哥抓周的事儿,能有什么事儿啊?甭管咱们四阿哥抓了什么去,皇上听了也都是一脸的欢喜,哪儿有什么不妥的可能啊!”
他垂下头去,目光落在自己脚尖儿上。他那脚尖儿不自觉地在地上碾着,碾着,也不知道是想将什么给踩碎,还是想将什么给碾成齑粉去。
“……我其实私心底下有点儿担心四阿哥抓那托盘的事儿。我寻思着皇上一听见四阿哥竟然抓了一个托盘儿,这事儿是不是不算好意头啊?可是没成想,皇上却是了的哈哈的,甚至比听说四阿哥抓了皇上赏下的佛珠还更高兴是的。”
“我这脑袋就木了,就参不透皇上的想法儿了啊。
瞧这一向灵巧活泼的四喜,这会子也变成了个木脑袋瓜子了,月桂便也忍不住“扑哧儿”一笑。这一笑,便将此前约略的防备也给卸下去了。
月光清透,初九的月是渐渐要圆满的啊。
“亏了当年总有人说你灵,主子当年也是因为这个挑中了你,可谁想到你还总是个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家伙,一旦愚起来,竟比常人都笨了似的!”
四喜一双眼紧紧凝住月桂,小心地掩盖住内心的欢喜,“我那叫浮尖浮灵,到真章就完了,总比不得你的慧眼慧心去。你倒是点拨我一句嘛。”
月桂莞尔,“你也不想想,皇上这会子在斋宫斋戒,为的是什么祭祀之礼?”
四喜眯眼想了想。
说实话,因为皇上每年要亲自所行的祭祀大典实在太多,每个月总有好几回,祭天、祭地、祭社稷,朝日、夕月、祈雨雩祭,飨太庙、祭奉先殿……所谓天地人全都要祭祀到,而每次都要在行礼之前入斋宫三天斋戒,故此日子久了,就连四喜这样的都不免有些脑袋瓜发麻,都快要忘了皇上眼巴前儿具体是要为的什么了。
不过好在这个季节是特定的。四喜挠了挠脑袋,“二月……祈谷还是祭社稷来着?”
月桂便啐了一声儿,“亏你还真敢给忘了!——皇上是去祭社稷啊!”
“社稷为土地和五谷,所谓上有天、下有地,社稷神便是代表了大地,地位仅次于天帝的啊!所谓‘江山社稷’,说的可不就是这个?”
四喜猛然一怔,心底猛然窜出一股子欢喜来,两眼紧紧地望住了月桂。
“……而咱们四阿哥今儿抓的就是五谷!”
月桂含笑点头。
四喜不由得闭上眼,赶紧将四阿哥抓周时候的场景重又回想了一遍去,“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