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叹口气,拍拍九思的肩膀,“那你养着吧,你这伤用不了多少天就能好了。”
怨不得他瞧着九思好像没那么疼呢,原本还以为是打板子的太监手下留情,原来是这金疮药起的效。
.
皇太子来这排房看九思的时候儿,走进门来还是心情沉重的;等走出去的时候儿,却是如释重负,心情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这不是说他不在意九思挨这顿打的事儿了,他是因为知道,背后已经有人替他来照拂九思了。
九思虽说身上挨打,可是相信,九思的心却不会因此而变凉。
也怨不得那嘴上无毛的五魁在那胡咧咧的时候儿,九思非但没跟着说一句主子的坏话,更是接连制止五魁那有口没心的去。
“主子……五魁还小,您千万饶了他。”三庚关好了门儿,从后头跟上来,还紧着给五魁求情。
他们都是当太监的,都知道自己毕竟也有年老的那一天,故此在宫里伶俐的小太监里选一个徒弟,或者干儿子的,就是希望等自己老了,好歹也能有个依靠。
故此这五魁跟九思的情分便不是旁的太监比得了的。甚或,九思都宁肯自己再挨一顿打呢,也不希望这个五魁因此获罪,或者干脆给直接撵出去了。
皇太子哼了一声,抬步走在寂静的东长街里,“……都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呢,我何尝不明白,九思还指望着五魁养老。人这一辈子都不容易,能选中一个合适的、一起过一辈子的人,都是前世修来的缘分;而能选的对人,那就更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造化了。”
她的小福晋说得对,他是该好好儿想想,他究竟该选什么样的来一起过完这一辈子。
尤其,这个要过一辈子的人,还是枕边人。自己所有的心事、秘密都得托付的人。
——倘若选错了人啊,那才反倒是给自己选了一个最大的隐患去。
倘若说,前朝那些心怀二意的大臣,如和珅等人,不过是他的肘腋之患;而这个要与他过一辈子的人若选错了,那才叫心腹之患呢。
走进内廷宫门的时候儿,皇太子的心意已经定了下来。他招手唤三庚近前,附耳吩咐了两句。
三庚听罢也是讶了讶,却也随即行礼道,“嗻!”
.
皇太子回来,这便又奉着乾隆爷去祭天斋戒。
不过好在斋宫就与毓庆宫一墙之隔,两宫之间还特地开“阳曜门”相连,倒仿佛皇太子还在家中一般。
——虽说皇太子妃便也知道,皇太子回来当晚就去东边儿排房看过了九思,叫她忐忑了一个晚上。
可是皇太子回来之后却一个字儿都没提过,就仿佛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一点儿水花都没有。
这倒叫皇太子妃也放下心来。
也是,从前不管她惩戒家里哪个人,不管是女子、太监,甚或是阿哥爷的侍妾,阿哥爷虽说也劝说,却也并不拦阻她。
如今她稍有忐忑,也不过是因为九思终归是总管太监,且是跟阿哥爷从小儿的情分;再加上九思的事儿里缠着侧福晋那边的事儿。
可是却原来都是她白担心了一场,阿哥爷依旧如故,依旧相信她,依旧将家里的事统交给她管着,他并不干涉。
只是在第三天的头儿上,她开始觉着有些不对劲儿了。
三庚带着人,开始陆陆续续地往毓庆宫里搬书。这些书原是皇太子从前在撷芳殿中所外书房里的私藏。
因书房除了藏书,又曾经一向是阿哥爷处理公务的所在,故此即便是嫡福晋,从前也不敢任意踏足,更不敢擅自挪动。
于是这一回搬家到毓庆宫,皇太子妃主持搬运的也都是后宅的那些家什,对外书房里的东西并没敢动,都等着皇太子自己回来归置、搬运。
便是毓庆宫里究竟哪一处辟为皇太子的书房,也是一直没个定论,总得等着皇太子回来自己挑选。
按着惯例,皇太子的书房一般就选在前院了,这才应了“外书房”的名儿,有大臣等来办事,也方便在外书房里召见;又或者是在后院再寻一间内书房,也通常都设在配殿里了。
按说皇太子回来之后往毓庆宫搬书,这是自然而然的事——可是不对劲儿就不对劲儿在,太监们将一大箱子、一大箱子的书,开始往继德堂里搬了。
继德堂是寝殿,便是皇太子也要摆几个书架子,有些喜欢的书需要随手就能拿到;可却不是眼巴前儿这种一大箱子、一大箱子的搬运法儿。
皇太子妃先前还忍着,没问;等到大书箱子已经快要堆满一间屋子了,皇太子妃这才按捺不住了,问,“……太子爷是吩咐这些书都往哪儿放?”
三庚堆了满脸的笑,先行了个单腿跪安,才敢答话,“回皇太子妃主子,主子爷吩咐了,东边儿、西边儿,都放!”
点额便是一皱眉,“东边、西边都放?”
她自敏锐察觉到,太子爷这意思,说的是她和侧福晋这两头的住房。
虽说西暖阁在西边儿的内间,她的东耳房更是在东暖阁再往东一间,她们两个的住处距离明间儿之间,还都隔着一间次间呢。
可是,也没道理太子爷的寝殿,一共就五间,反倒要东边儿、西边儿各辟出一个书房来吧?
可是既然皇太子都说了,东边儿和西边儿都放,又不是只放在她的东边儿,她便也暂且忍耐着,端看太监们要怎么安排。
结果越看便越不对劲儿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