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昏昏沉沉醒来时,又是一个午后了。
彩玉小心扶了苏倾起身,忙不迭的吩咐外头的彩霞端来盥洗用具。两人伺候着给她简单梳洗了一番,顾虑着她身子不适,也没敢大幅度动作,只轻手轻脚的给她擦了手脸,又伺候她漱了口。
苏倾也的确浑身不适,稍一动弹就隐隐抽痛,气短心虚,冷汗直冒。
彩玉彩霞二人面上均有忧色。
午膳苏倾也没吃两口就令撤下了。
彩玉扶着她回到床榻上,接过彩霞递来的引枕垫在苏倾的腰后,又轻轻抖开厚实的毛毯给她盖上。
一切妥当后,彩玉低声跟苏倾秉道:“姑娘,今个一大早福爷过来稍了话,说是大人今明两日便不过来了。还带了些伤药及进补的汤药来,说是让姑娘您好生养着身子……”
闻言,苏倾脑中不由浮现昨夜那人临去前,俯身轻拍她脸颊,冷笑说‘如你所愿’的一幕。
见她们姑娘此刻沉眸抿唇,面色清凌凌的模样,彩玉内心有些惴惴,不知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讲。
苏倾回过神来。
看出彩玉的欲言又止,她道:“还有什么你一并讲了便是,不必吞吞吐吐。”
彩玉这方接着道:“福爷走前还让奴婢们给您捎个话,说姑娘是个有大福的,望姑娘能惜福惜缘,日后定少不了姑娘的富贵前程。”
苏倾自然听得出其中另外一层意思。惜福了便自有她的富贵前程,若是不呢?那么等她的就只怕不会是什么好前程了。
内心无甚波动。左右过了今明两日,她在这府上便也只剩四日,此后便与这府邸彻底断了干净,再无干系。
此后这两日,宋毅果真未过来,苏倾得以好生休养。
可令谁也没料的是,之后几日他亦未过来。
亦如苏倾刚来那会似的,将她搁在这院子后就不闻不问,仿佛就忘了她这个人。
眼见着日子一天天走过,即将就要到他们所约定的第十日,苏倾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隐晦的向彩玉彩霞她们打探,宋毅是个什么样的人。并非她多疑,实在那厢的莫名之举,很难让她不去猜测怀疑其中动机。
彩玉彩霞她们二人还当她受了大人冷落,终于开始在意大人,惊喜之余忙不迭的开始大力夸赞起来。又是一表人才,顶天立地,又是仗义疏财,义薄云天,再不就是忠肝义胆,为民做主的好官等等,两人真是绞尽脑汁,恨不得能用尽生平词汇都堆叠在她们大人身上。
苏倾便不再问了。
其实她想问的想知道的只有一个,他是否言而有信?
不过从她们二人身上,大概也问不出些什么了。
苏倾就难免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自己越琢磨,心里的念头就越不好,她甚至都开始有些怀疑,那宋毅莫不是一开始就打着戏耍的心思,只想将她玩弄于股掌,压根就没有放了她的打算?
一思及至此,苏倾就浑身发冷。
这些日子里,她强行抹平了自尊,收了锋芒利爪,从身到心都低到了尘埃里,只为了他一个承诺。若是此厢事上他真是打着戏耍的心思,只怕她提刀杀了他的心都有。
在无限的忐忑焦虑中,她迎来了第十日。
好在第十日,宋毅终于来了。
依旧是踏夜色而来。宋毅推门而入的那刹,苏倾长时间紧绷的身子肉眼可见的松懈下来。
宋毅睨眼冷笑:“这么期待爷过来?”
屋内彩玉彩霞端着盥洗用具忙垂低头退了下去。
宋毅本也没期待那厢会回应。毕竟他都习惯了那厢木头似的模样,不悲不喜,不言不语的,若不是床榻间弄疼了她还能逼出些哭声来,他还真当她是个哑的。
可却没成想,这回倒是例外,那厢今个却鲜见的回了他个浅淡的笑来。虽是一闪即逝,又僵的那般不自在,却也是十分难得了。
宋毅眯眼盯了她一会,然后脱了鹤氅随手掷在红木楎架上。之后他踱步到桌案前,撩了袍摆坐下,抓起案上酒盏斟了杯酒,不紧不慢的喝着。
近些日子苏倾本就心有忐忑怀疑他的动机,今夜瞧他一反往常的举动,心里不由又开始诸多猜测起来。
她真的很想开门见山的问他,明日可否能遵守承诺放她走。可她又怕会惹了他不快,她不会忘了,那日被他下了狠手磋磨是因为什么。如今她倒不是怕他磋磨,却是怕惹他不快后,会让他借题发挥而不放她走。
“你就不问问爷这些日子为何没来?”
长久的沉寂后,他突然出声问了这般一句。
苏倾猛地抬头看他。她不关心他为何没来,她只想问他明日能不能遵守承诺放了她!
“那……大人为何没来?”苏倾都不知自己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方将心底想要脱口而出的话,换做了这句他想要听的。
宋毅抬了眼看她,眸光深沉,似带着些意味深长。
“过来。”他沉声令道。
苏倾杵着没动。
宋毅掏出一纸张搁在案上,然后将酒盏搁在其上。
“放心,爷并非那言而无信之人。”他看向她,冷笑了声:“可若你不肯拿出些诚意来,那也休怪爷破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