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湖儿女,商贾人家,原本也没那么多的讲究。
挑开了这层面纱,一时间,李鹤反而没有了往日在方圆面前侃侃而谈的勇气,便由李为将圭园的打算和安排,简单向方圆作了介绍。
“好谋划!”
李为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吴白便击掌大赞道:“放眼当今天下,真的只有深入秦地,才是最好的存身之道,至于后来的情势变化,再视具体情况而定。”
方圆也笑了,说道:“既然这个计划受到吴帅如此嘉许,想来是不差的了,我也赞成。寿郢四战之地,对于经商来说,确实非久留之地,挪动一下也好,只是不知贤弟需要我做什么。”
方圆还是习惯于称呼李为贤弟,叫了几十年了,短时间确实难以改口。
李为便将希望天地舵将水路生意,拓展到黔中的想法说了一遍。
方圆沉吟着,半晌才说:“天地舵在黔中另设一个堂口不是不行,如果那样,对拓展生意就更有好处了。”
“但我的顾虑是,在这江水里跑水运的,原有各自的大大小小的帮众,过去我们在江水里碰到,大家彼此客气,遇事还能互相帮助,可那是因为我们是瓦埠湖的水帮,跟他们没有利害冲突,现在如果我们将嘴伸到人家的锅里,会不会引起敌意?”
“当然,我不是怕事,我是考虑大家都是做生意,没必要弄成针锋相对。”
李为点点头,说道:“方舵主所虑极是,做生意嘛,讲求和气生财,确实没必要弄成针尖对麦芒的局面。好在此事不急,可以缓议。反正圭园这边,我先动起来,一旦我成了规模,说不准这些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我去一趟黔中。”
一直坐在一边默默地抿着小酒的吴白,突然说道:“老夫这一年来,被方圆贤弟困在这小小的瓦埠湖,憋坏了,正好借此机会,出去溜溜腿。”
吴白转过头,冲着方圆翻着眼睛说道:“方圆啊,不是我说你,我看你是被眼前这几百里的水面,给蒙住了双眼啊,滔滔江水,万里之遥,那才是我等水上男儿理想的活动之所啊。依我看,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咱们慢慢地渗透出去,滔滔江水又不是哪一家的祖产,凭什么他们行得,天地舵就行不得?碰上好说话的,咱们一切好商量,碰上那蛮横不讲理的,大不了打一架就是了。”
方圆哈哈大笑,说道:“方圆佩服吴帅好气魄!既是如此,方圆敢不从命,咱们就依吴帅所说,试试走出去如何。”
“吴帅此去黔中,怕是还有一层意思吧。如果方圆所料不差,吴帅还应该是准备去见见故人吧。果真如此的话,黔中之事可成也。”
“那是自然!”吴白一捋长髯,仰头又是一口老酒。
夜渐渐深了,后宅院内,凛冽的寒风中,一袭缟素的芸娘,跪伏在香案之后,泣不成声。
“娘啊,今天是女儿纳彩问名的喜日子,您在天上可曾看到?您如果还没走远,当来看看女儿啊。”
“自此以后,女儿终身有托,娘啊,您的心愿已了,当可含笑九泉了,娘啊,您就放心地走吧。”
……
夜幕低垂,北风呜咽。
人间泣血,苍穹无泪。
身后,坐在轮椅上的方圆,虎目含泪,身躯颤抖,一双手,紧紧地攥住身边李鹤的双手,指甲深深地掐进李鹤的肉里,掐的李鹤好疼,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