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景氏用采自山中的野果自酿的果酒,清凉酸甜,正合时令,肉多是平日难得一见的山珍野味,不放开了吃,实在对不起人。
一场欢饮,虽无实质内容,但也使得李鹤与景氏众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连带着景况,也找到了久违的回家的感觉,与众人称兄道弟、呼叔唤伯,热络了不少。
有些事情,在酒宴上是不方便说的,有些话,必定要等到酒酣耳热之后,才能说出口。
欢宴过后,闲杂人等在清扫场面过后,奉上凉茶,纷纷退下,执事房内,只留下李鹤、景况、景泰和几个族老。
景泰满面春风,他对今天自己的临机决断很满意。
“长史大人。”景泰冲李鹤拱拱手,说道:“景泰现在就向你保证,自今日始,景氏一定按照原有协议行事,再不会有违例之事发生。”
“如此,李鹤便代表郡府,多谢景氏阖族宽容慈悲了。”李鹤也拱手说道:“其实,这样的旱灾面前,正需要大家携手同心,方能度过难关。在下刚到武溪,便已经得知,景、云两家,本是同根,既是血脉相同,何苦相煎过急?”
“唉!一言难尽啊。”
景泰叹了口气,没再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说,显然有难言之隐。
景泰看着李鹤,审视良久,才小声问道:“我武溪景氏,出自寿郢,这点大人可能已经知晓,敢问大人,是否与寿郢景府有过交道?”
“不曾。”李鹤摇了摇头,说道:“几年以前,在下曾有幸与景府老大人景岳、长公子景其同场欢宴,仅此而已。”
李鹤看着景泰一副似信非信的模样,继续说道:“不过,在下有几句话想提醒族长和众位族老。这些话,说出来可能不好听,更会被一些人误认为李鹤挑唆你们与主宗的关系,所以,李鹤之言,对与不对,仅供诸位参详。”
“景氏一脉,在寿郢能够安享两百余年的富贵,屹立不倒,诸位可知,靠的是什么?”
李鹤扫视了一圈,见众人都在竖耳聆听,接着说道:“靠的是选择!当年景氏祖上,选择了正确的君主,拼死拥戴,才为子孙留下了偌大的基业。而这之后,历代景氏掌门人,在风云诡谲的楚国政治风云中,又多次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让人惊叹景氏高明也。”
“此次楚王负刍宫变,景氏又做出了选择,他们选择了负刍,看起来,景氏这次又选对了,因为,宫变以后,荣华富贵滚滚而来,令人好生羡慕。但是这次却不同于过往,在天下大势面前,景岳的才能与眼界,已经不足以作出正确的选择了。”
“因为这次,不再是选择君王,而是选择祖国了。”
李鹤端起面前的凉茶,喝了一口,接着说道:“武溪景氏虽然出自寿郢,但在此地却也历经了两百年的繁衍,完全可以独树一帜,不必再依附主宗。而且,汝等现在身为大秦子民,主宗却在大楚国都,彼此更加应该各安天命,守身为上!以在下看,武溪景氏,寻根之心可悯,向楚之念就要不得了。”
李鹤注视着景泰的眼睛,轻声说道:“自古天命便是最好的安排,族长,说不准将来的某一天,那寿郢城内供奉的景氏祖宗牌位,要移到你这里,也为未可知呢。”
景泰一听这话,面上大愕,失声说道:“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李鹤轻轻一笑,说道:“两百年前,令祖迁来武溪时,景氏一门的祖宗牌位在哪?我告诉你,在郢都!既然能把祖宗们从郢都,经鄢郢、陈郢、巨阳一路迁来寿郢,为什么就不能麻烦祖宗们再动动地方?”
“荆楚八百年历史的风云变幻,景泰族长,你告诉我,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
景泰看着李鹤,满眼都是惊恐,嘶声问道:“长史大人的意思,可是那寿郢行将不保?”
李鹤淡淡一笑,说道:“言尽于此,诸位请自己参悟。”
听完了李鹤的话,屋内陷入一片寂静,众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景况对家族的“东向计划”知道一点,但了解不多,作为大秦的官员,景况一直对家族集体迷失方向,一向有着深深的忧虑,他知道,那是在玩火。所以,景况对于李鹤今天连番的震慑性言论,是乐见其成的。
沉默了许久,景泰才重重地喘出一口浊气,看了看李鹤,低声问道:“何贵是不是在大人手里?”
李鹤轻轻一笑,点点头。
“难道长史大人就不怕郡守怪罪?”景泰诧异地问道。
李鹤仍然是一脸笑意,说道:“既然我敢抓他,郡守怎么会怪罪?”
李鹤话里的逻辑很简单,但在景泰听起来,却需要好好消化。这么多年来,景泰一直把岑杞、何贵看成是郡守大人的代表,这种先入为主的思维,限制了景泰的脑力。
李鹤“呵呵”一笑,说道:“景泰族长,你还真以为那股份是郡守大人的吗?可叹景氏上下,被骗了这么多年尚不自知。”
“你也不想想,郡守大人作为一郡之父母,如此大旱之年,万民焦渴之时,怎会下令让你们截流洗矿?哪一级的官员会愚蠢到这种地步?难道他就不怕激起民变吗?”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在座诸老,也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景泰喃喃自语:“我怀疑过,我不是没怀疑过这里面的蹊跷,可叹,我终究还是被那金子晃得花了眼。”
李鹤厉声说道:“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