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泉见众人渐渐散去,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缓步进入柳市无线电厂的办公楼,先到一楼那间失火的财务室门口看了看,见工友们已经把住了门,便伸头往里一望,只见那里烟熏四壁,里面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以他的本事除了满目疮痍也实在看不出什么,便和门口孙康叫来的几位工友点了点头,转身迈步上了二楼。
他找到了挂着厂长办公室招牌的门口,也不敲门,推门就迈步往里走,然后一下又被呛得退了出来,这屋里的烟味实在太大,比那失火的房间还要厉害。
等烟味散了一散,他才重新进了屋。
只见屋内正当中端坐着刘星刘厂长,还有几人围坐在四周,他也不管其他人,而是一声冷笑:“刘大厂长,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倒还能在这儿稳坐钓鱼台,真是好涵养!”
刘星一听,这赵泉的话头明显不对啊?
不过,他现在有求于人,也不好过于苛求,只好站起身来,紧走几步,上前要和赵泉握手。
怎料到赵泉连这个面子也不给他,直接把他当成了空气,自顾自地走到一张空着的凳子前坐了下来。
刘星的手悬在半空,伸也不是缩也不是,只好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打着哈哈说:“赵局长大驾光临,我们都没出去迎接一下,实在不好意思。”
赵泉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到:“说说吧,今天这闹得是哪一出,这失火又是怎么回事。”
刘星心里这火就有点压不住了。
你赵泉实在是有点仗势欺人了啊,想我刘星虽然是个管企业的,可论起级别来大家都是副局级,也不比你赵泉差了。以前大家见面也是互称职务打打哈哈,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今天你居然端起居高临下的架子来问话算什么意思?真把自己当领导了?
不过么,所谓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今天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要想过关还得要他帮忖,所以,他只好无奈地放低了自己的身段,跟赵泉陪着笑脸解释:
“是这样的,孙康是我们厂的老工人,退休以后身体不太好……”
“这些我早就知道了,上回到我们局门口闹事的时候,你已经说过一遍了,我不想再听,你就直接说说,这人是怎么没了的,他们为什么要抬着尸体包围厂子吧。”赵泉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刘星忍着气,继续陪着笑脸解释道:“这个真不能怪我们,上次局里帮我们又找银行批了5000的贷款,这钱一到帐我们立刻就按照人头补发了一个月的全额工资,剩下的,首先就帮老孙报销了以前欠下的医药费,还预支了两个月的治疗费用给他家里,除了银行走手续用的两天时间,我们是一秒钟也没耽误,谁承想,这人还是没了。”
刘星这话倒也没说谎。那天的事情闹得有点大,他刘星就是长了十个脑袋也不敢打这笔钱的主意,更何况这笔钱金额也不大,他刘厂长见惯了大钱,这点小油水也还看不上。
见到赵泉微微点头,刘星换了副脸色,咬牙切齿地说到:“可这个孙伟实在是不识好歹,他父亲孙康是我们厂的老人,打从厂子创建那天就在这里上班,厂里的工人们不少都是他的徒子徒孙,他本人还是市劳模,历届厂领导一向都是对他家很照顾的,平常都优先解决他们家的问题,就连他孙伟也是顶替了他爸招工进的厂。
可没想到那小子竟然是个白眼狼!
明明我们照顾了他们家那么多,他竟然反咬一口,说是我中饱私囊贪污公款才导致了厂里亏损,造成大家伙都发不出工资,报销不了医药费,耽误了他爸看病。
这不是拿好心当了驴肝肺了吗?赵局长你给评评理,这工厂亏损,我也很心急,可它是我刘星一个人造成的原因吗?”
“哦?那刘厂长帮我分析分析,这工厂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亏损?”
“这……这企业亏损,原因很多,一时半会儿哪能说明白?更何况现在亏损的也不是光我这一家厂子吧?我可听说,我们闻州市属的企业里面,亏损面都快超过百分之三十了。”
“你别管别人的厂子,我只问你这里为什么亏损。”赵泉面无表情地说到。
刘星面色越发难看,他想了想道:“今天本来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不过既然赵局长问了,那我也就随便说几句。
其实,当初我往市里打过好几份报告,几次提出过这个问题。
我觉得,我们厂子之所以亏损,无非是因为设备老化、员工积极性不强,产品单一,销路不畅造成的。
先说设备,我们厂现在用的生产设备还是60年代置办的,二十年没有更新,大部分老化严重,有一些已经完全不能用了,上次我还为了这件事专门打过报告,申请去国外考察一下别人的先进生产工艺和设备,希望能引进一些,可报告上去就没了下文。
再说人员,咱们厂老一辈的技术工人,大多数都退休了,没退休的几位也上了些年纪,手脚没有以前灵活,特别是视力退化得很快,精细的活做不了。可年轻一代呢,基本上都是顶替进的工厂,年纪倒是不大,可工作的精神和技术水平跟老一辈完全没法比。这样下来,生产出来的产品质量越来越差,有不少老的客户就是这样丢掉的。
最后说下产品,我们厂原本就是为了给西湖厂做配套建的厂,后来又发展了几家做收音机的厂子做客户,原本日子还过得去,可由于刚才说的设备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