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这么便宜这臭要饭的?”众武护大吃一惊,心中顿生不满。
“我听到了啊!又说爷是要饭的!爷抢你家口粮了是吧?”枯瘦男人额上青筋凸出。
“许缨公子为何提供考生免费吃喝的服务你们可懂?”女子指了指告示,继续道:“你们觉得他是个在乎这些小谋小利的人吗?他只是希望历年考生能得偿所愿,顺利入仕,为国贡策而已……所以我们应懂他的用心,一定善待考生。”
武护们似懂非懂,面面相觑,随后作揖退去。
男人一时闷了声,他早就听闻轶城许家公子双九便执掌全国多数的经济脉络,如此再从女子口中听闻,想来醉梦坞也是他座下产业,这人比人,当真是气死个人,自己双十出头有三,却只是个靠着乡间邻里接济的穷苦读书人……转念一想,这许家公子当真年纪轻轻,便修得一身好心机,用微不足道的滴水恩,盲赌这群落脚书生中有人及第,往后入仕便于自己涌泉收利,如此想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真吓人……”
“你说什么?”女子耳廓一动,目光犀利地看向男人。
“没!我什么都没说!”男子抿唇。
“喏,拿着。”清秀的荷包上绣着一只喜鹊。
男人眼前一亮,接过这只与主人气质相辅相成的荷包,“谢谢……鸨……呃……你叫什么名字?”鸨娘实在太难听了,他可不是那种流连风月之人,只是好吃好喝,读书人脾气傲,自是叫不出风月之谓。
本不打算继而与此人有纠葛,更不愿告知他自己的名姓,但却忽而想起刚刚翻阅他诗集时无意中瞥到的一句七言上联:
“此世铎铎此世浊,无风无月无清明。”
当这十四个字眼钻入眼帘时,脑海凭空出现了初见缨公子时,他映着月华的孤独模样,他当时也大抵是这样的心境吧……而身边的此人,邋里邋遢又是个自视过高的话痨,可却能与公子感同身受。他打扮落魄,鹑衣鹄面,身形又羸瘦,如是裹着破烂衣裳的稻草人,但他这双深邃的瞳孔里,一直闪着熠熠的光,与公子浑身泛着尊贵高洁,眼中却乌虚空茫不自主地形成了对比。
“灵鹊。”当名字脱口而出的时候,女子有些后悔。
“喔!”男人握住荷包,嘴角泛起狡黠的笑:“好听!真好听!”随后以君子礼,深深鞠躬作大揖:“多谢灵鹊姑娘大恩。”
女子顿生吃了亏的错觉,“汝之名姓呢?”
“南。”男人郑重其事。
“喂,什么南,名字,我要知道名字!”灵鹊没好气哼哧,这人,一会儿痴痴颠颠罗里吧嗦,一会儿又惜字如金。
邋遢男人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盘缠,维持不到一刻的正经表情瞬间又变成了一副贱兮兮的模样,他咧开嘴:“待金榜题名日,灵鹊姑娘自会知晓。”
灵鹊一怔,随即大笑道:“牛皮吹到天上去了,书生!”
“对了,饯别这顿,我请!”说罢,从盘缠中取出一锭银子,在女子跟前晃了晃。
女子终于明白武护们为什么要揍他了……她好不容易忍住手上的力道,接下自己的银子,眼梢不间断飘出刀子,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讨厌的男人做掉。
这顿饭吃得相当憋屈,全程尽是看这位衣衫褴褛之人大快朵颐,酒坛子堆得到处都是,他的脸颊有很多晒伤,看起来脏兮兮的,此时被酩酊侵染些许,大抵是文人灵光得来不易,男人裣衽而起朝灵鹊身后的两名小厮讨来了笔墨,遂见他举着狼毫到处寻地方,墨滴晕在地板上,小厮以为他醉酒,赶忙将宣纸放在托案上举到他更前,然而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地是,他却踉踉跄跄下了楼,来到了醉梦坞大堂内,在一面雕梁画栋之下落笔。
大堂内的人群停下书人与高官,他们对这位落魄书生满腹牢骚,对其指指点点,自己却从未有胆在醉梦坞的大壁留下自己的拙迹。
“住手啊你!”
“呆子!这里是醉梦坞不是你徒四壁的家!醒醒!”
小厮们竭尽全力阻拦,然而男人却如鱼儿在水中般滑溜,总能轻易地躲开他们的拉扯,随后赶来的灵鹊叹息着摇头:“无碍,让他写。”
待男人行云流水在墙壁上留下自己桀骜强劲的笔锋后,整场原本议论纷纷的嗡嗡声突然消失的一干二净,一阵诡异的静默后,突然有个人鼓起掌来,大叫了声“好!”尤是他领头,很多人也附和了起来。
“这是何等潇洒的字迹!”
“人不可貌相啊!这位兄弟不仅字写得好!诗歌也是相当华丽啊!”
“南天情归处……啧啧啧,豪气万丈直插云霄!与这笔锋相辅相成,又与这醉梦坞无比契合啊!好!好!”
褴褛男人在络绎不绝的掌声中扔掉了笔,随后来到灵鹊身边再次作揖:“此诗赠与灵鹊姑娘,就此别过。”语毕,男人仰头饮尽酒杯中的最后一口醉梦,背起竹笈时朝后趔趄两步,多亏小厮及时上前扶住,差点宛若翻壳的老龟。
武护牵着一头小毛驴来到他跟前将缰绳挂到他的手上,男人痴痴一笑:“嘿嘿嘿嘿,多谢多谢!嗝——”酒嗝敞亮,味道浓郁,熏得小厮们差点当场晕厥。
灵鹊遥望那人踉踉跄跄的身影如是一叶孤舟飘零在人潮之中,最后消失在天际的尽头,似乎还能听到他那挂在书笈上的铜铃声,而那铃声不知能否替他避繇开泰,迎来大好前程。
时光如逝的头个夏冬,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