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与丁嬷嬷对视一眼,这丫头真是蹊跷的很,这未出嫁的姑娘若是听旁人说起自己婚配之事,自然是千般娇羞,万般忸怩,哪有这般不为所动的?
到那时她们刚好开口劝她,哪个姑娘不嫁人?说这些都是人之常情。
几句话下来,两厢间的距离便拉近了,也好开口些。
可偏偏这丫头不给面子,脸上不得半丝害羞之色,反倒定定的瞧着她们,等着她们继续说下去,她们倒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丁氏尴尬的笑笑,硬着头皮又开口道:“云娇,你可曾听闻过你父母对你提及你日后的婚事?”
云娇目不转睛的瞧着她,缓声道:“二舅母,云娇年幼,婚事不急。”
敢情她们兜了一大圈不是在打外祖母的主意,而是在打她的主意,这是盘算着将她卖了?
“你十岁了,说小也不小,你也是个懂事的,这些事说说也没甚的,”丁氏又接着道:“当初,我与你二舅舅九岁那年便定了亲。”
“婚姻之事,云娇从来未曾想过,相信父母自有决断,”云娇直视着丁氏,眼神清澈。
她此番虽是拒绝,可说的也是实话,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会去想,想也是无用,父亲也不会任由她自己做主。
是以自她懂事以来,便不曾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会是何等样人,总归是对父亲青云直上有用的人便是了。
她也曾听闻,这世上有许多女子不甘心父母安排的郎君,可最终的结局,总是不得人意的。
就好比钱香兰,她也曾抗拒过,可到头来入赘的不还是沈长东吗?
既知挣扎无用,那便泰然处之吧。
丁氏被她这般瞧着总觉得有些不自在,这死丫头才这么一丁点大,说话做事居然滴水不漏。
“话是这么说的,”丁氏踌躇了一番,又接着道:“但假使能选个自己合意的,那可是极难得的,这世上多少女子求之不得。”
“二舅母说什么?云娇不太懂……”云娇装作一脸懵懂,想要蒙混过去。
心下却好奇,到底是何人能说的动二舅母这个拎不清的跑到这儿来对她如此好言相劝?
正说话间,外头传来了一道声音:“呀,他大舅母,你怎在外头站着,一道进去吧……”
云娇一阵欣喜,解围的人来了。
她也不曾注意外头在说什么,拔腿便迎了上去:“大姨母来了。”
门帘一掀,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进来,她个头不高,肤色偏黄,人有些清瘦,挽着个常见的发髻,身上衣裳也只是寻常,面色疲惫,带着淡淡的风尘之色,显然赶了不短的路。
“云娇,苦了你替姨母们了,你婆奶奶身子怎说?”钱芳如亲热的拉住云娇往里走,迎头便见丁氏坐在屋中,忙殷勤的招呼:“二嫂子。”
“芳如来了,”丁氏站起身,却朝着她身后迎去:“大嫂子,好侄媳,快进来坐。”
云娇莫名回头,见后头跟进来两个人,却是丁氏娘家的大嫂带着大儿媳妇。
她原以为丁氏起身是为了接大姨母,正惊异于她今日的反常,不曾想原是这般。
外祖母八个儿女,上头三个是儿子,下头五个都是女儿。
大姨母便是长女。
按照大渊朝的风俗,长女及yòu_nǚ要嫁的离娘家近些。
父母在过了不惑之年之后,生辰每逢三、六、九,都须得由长女或是yòu_nǚ接回家吃顿饭,名曰“跨坎”,跨了坎儿之后呢,便能顺风顺水,长命百岁。
是以长女与yòu_nǚ要嫁的离娘家近些,这般接父母去“跨坎”也便当些。
云娇的外祖父是个极讲究民俗规矩之人,长女与yòu_nǚ都嫁的离娘家不远,三女性子要强,巾帼不让须眉,外祖父将她嫁入了帝京城中,二女与四女一同嫁去帝京西郊一个村上,相隔不过数十户人家,指望她们分甘共苦,守望相助。
父母的心意总是好的,至于往后的路,那便要看各人的造化了。
云娇大姨父周松年当年是个瞧着憨厚老实的庄稼汉,家中还有一兄弟,大姐已出嫁。
成亲后七年,钱芳如连生了三个大胖小子,照理说日子该过得顺畅。
可古来这面朝黄土背朝天便不是个好生计,刨土地吃苦还挣不来多少银钱,家中吃穿用度,又有苛捐杂税,另有几个孩子嗷嗷待哺,日子本就过的捉襟见肘。
加之周家老二成亲几年之后,便抛下一妻一儿一女,带着旁的女人远走他乡,私奔去了。
他这弟妹也是气性大,被抛弃了之后便大病一场,后来竟彻底气疯了,成日对着们胡言乱语,说些谁都听不懂的言语。
这般,周家又多了三张嘴,老父亲被二儿子气的一病不起,很快便撒手人寰。
而老母亲年纪大了,也只能帮忙看看孩子,做不得粗活。
光靠着他夫妇二人种地,真是糊口都不够,好在后来钱老太爷时不时的贴补些,也能勉强度日。
周松年活的不如意,便开始顿顿吃酒,脾气也从那时开始逐渐暴躁起来,动则对钱芳如横加指责拳打脚踢。
钱芳如在家中是长女,那些年钱老太爷还未发迹,家中清贫,她作为家中长女,自然承起照顾妹妹们的担子,父母平日里责骂也是免不了的,这便造就她性子有些软绵。
对于周松年的打骂,她从来都是忍气吞声,除了哭泣,不做他想。
这般,那时还在世的婆母也一同不将她当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