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燕茹心中已然打算好了,只等把言欢说句软和话,便适可而止。
谁料,把言欢闻言却变了脸色。
他自认平生不曾做过甚的见不得人之事,唯一叫他抬不起头来之事,便是贬妻为妾,他对不住之人,只有钱芳馆。
他是打心底里不愿想起从前那些事。
而他能在朝廷里打拼出自己的一番天地,虽说有连家的抬举,他觉着归根结底,还是他自个儿有这个才干,否则若是刘阿斗那般,旁人想扶也是扶不起来的。
可连燕茹这口口声声的,无不是在昭示他,他能有如今的荣华富贵,都是拜她娘家所赐。
他脸色难看至极:“你这话是何意?”
“我能有何意?”连燕茹瞧他不仅不得一句好话,口气反倒更差,不由更是愤愤。
把言欢冷哼一声,一甩袖子便往外走。
“老爷,你去何处!”连燕茹紧跟一步。
她有些慌了。
这年三十,老爷不在她房中过夜,那是做主母的奇耻大辱,是要叫人笑话的。
把言欢却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连燕茹气的坐在床边半晌,这才开口唤外头婢女:“和风!”
和风应声走了进来:“夫人。”
“你去。”连燕茹挥了挥手:“瞧瞧老爷去了何处,快些回来与我通报。”
“是。”和风应下,回身去了。
细雨行了进来。
连燕茹叹了口气:“细雨,你说我今朝可说错了?”
“夫人说的自然不错。”细语说到此处,顿了顿:“不过,夫人又何苦跟老爷置气,将老爷气走了,没得便宜旁人。”
“你说的也是。”连燕茹一听,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悔意。
她向来不是这般冲动之人,今朝也是气的狠了,才会说出那番话。
“其实,夫人又何必这般生气?夫人今朝该欢喜才是。”细雨又接着道。
“为何?”连燕茹不解。
“叶姨娘叫老爷打发去了庄上,夫人可算出了这些年的恶气了。”细雨道。
“这也算个喜事。”连燕茹面色缓和了些,接着仍旧愁眉不展。
从叶亭玉进门那一刻,她便在盼着今朝,可她真被送走了,她心中反而不得半丝松快。
她晓得,叶亭玉那般张见喉咙望见屎的直肠子,并不值得忌惮,只有梅自香那般之人才是她真正的心头大患。
不叫的狗,咬人也是最狠的。
“刘嬷嬷说甚的时候回来了不曾?”连燕茹又问。
刘嬷嬷是她是陪嫁婢女,如今也早已为人母,仍旧贴身照应她。
这些年,她也是用的最合心意。
刘嬷嬷的老母亲前些重病日子去了,连燕茹给她体面,准她断了七再回来,如今算算,也该差不多了。
“刘嬷嬷托人捎话来了。”细雨道:“说是初五初六左见便可回来。”
连燕茹点了点头。
刘嬷嬷早些回来,她遇事也好有个人商议商议,她虽有一向是个有主见的,但有许多事一人也难决断。
把言欢出了博观院,径直便去了翩跹馆。
这些年,他心头一直记着当初钱芳馆才过门那几年,两人之间恩爱情形。
每逢年三十夜头,钱芳馆舍不得他熬夜守岁,总叫他上床歇息。
她总在床头摆上一包果子,里头有麻切,有云片糕。
初一清晨,他睁开眼,钱芳馆便捂住他唇:“逸郎先别说话,初一要用甜食开口。”
接着给他喂上一块麻切,口中便会言道:“恭喜老爷,今年事事有甜头。”
再喂他一块云片糕,口中又言道:“恭喜老爷,今年步步高升。”
把言欢想到从前的时光,面上不由自主便有了笑意,抬脚踏进了翩跹馆。
今朝年三十,连婢女们都松快了,院子里也不得人守着,一众人都团在钱姨娘屋中,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把言欢透过门的缝隙往里瞧。
一双儿女正翻着讲的细致,妹妹听的用心。
再瞧钱芳馆,正同两个嬷嬷说着甚的,手中卷着个油纸包,往里头装着果子。
过了片刻开口叮嘱:“娇儿,绍绍,我包好了,回头你们一人拿一包放在床头,若是困了回去睡,明日睁眼记得先拿果子开口,便是不睡到早上也记得吃口果子。”
“晓得了。”云娇应了一句。
姨娘年年如此叮嘱,她自然记得清楚。
把言欢瞧着众人其乐融融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当初,他若是不娶连燕茹,如今这般融洽的场景也是属于他的。
或许日子会过的困顿些,但终究是顺心顺意。
有时候,他也不大弄的分清,到底是顺遂安乐重要呢,还是荣华富贵更重要?
他也不愿深思,事已至此,悔之晚矣,唯有一往无前。
他原想推门而入,可他若是进去了,屋子里定然不会再是这般光景,一双儿女见了他会拘谨,钱芳馆也不会再说说笑笑。
他回身走到院门口,吩咐平步:“你去,给我取两坛好酒来。”
平步转身去了。
把言欢靠着院门,看着外头的月光,心头一阵郁郁。
待平步回来,他接过两坛酒,转身又回了钱芳馆门前,在门槛上坐了下来,边吃酒,边瞧着屋内情形。
众人笑,他也跟着笑。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他喝的酩酊大醉,靠着身后的门。
门并未关牢,他这般一靠,门便开了,他也躺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