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把云庭坐在梳妆台前。
铜镜里,他一头乌发犹如漆色随意披散在肩头,更衬的他面冠如玉,他淡淡的笑着,比之平日里的如松如柏之姿多了几分随和。
云娇手中拿着剃刀,在他身旁转悠,左右比划着,东边刮一下,西边刮一下。
钱姨娘在后头道:“我瞧着差不多了,你快些停手吧,叫你哥哥明日里去净发行将头发好好理一理,你剪的太短了到时待诏修不了。”
净发行顾名思义,便是专事打理男子须发的铺子,里头的理发师傅便叫做待诏。
曲嬷嬷与李嬷嬷在下首的桌边,一个纳鞋底,一个描鞋样子,不时的瞧着他们笑。
“娘,你由她吧。”把云庭含笑道:“今朝下傍午,我在馆子里头吃完酒之后,逐云本来邀我去净发行的,我不曾去,便是想着回来留着妹妹给我理。”
“上回年前便给你剃坏了,逐云笑坏了,今朝你还敢叫她给你剃。”钱姨娘嗔怪的看着一双儿女,眉眼里却忍不住带着笑意。
大渊朝男子剃发,只是将鬓角周围碎发清理干净,若是头发过长,也要剪去一些,否则便不好梳理。
那年云娇手重了,将把云庭鬓角边的发丝剪的豁了一块,可将秦南风笑坏了。
这理发也有规矩,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并非是说不能剪头发,不能剪指甲,而是不随意的残害自己的身体,哪怕是头发与指甲,剪下来之后也需找一块布包裹好,找个地方恭恭敬敬的葬下,以示对父母的尊重。
“有何不敢的,这头发也不是不长了。”把云庭无谓的道。
“若是真剪坏了,你出门可要遭人笑话了!”钱姨娘道。
“哎呀姨娘,这都几年了,我的手艺早已进步了。”云娇盯着手上的动作,又抬起手来对着钱姨娘招手:“姨娘,快将篦夹递给我,这里要好好的梳一下。”
篦夹便如同梳子一般,只是齿比梳子要密上许多。
钱姨娘行过去将篦夹递给她,她拿着在把云庭头上比划了两下,挑起几缕发丝:“姨娘,你帮我拿着这里。”
“你呀,我叫你别作耗了,要过年了,可别将你哥哥剪的无法出门见人,到时可怎么办。”钱姨娘口中说着,却还是走过去抬手帮她拿着那几缕头发。
云娇刮了两下,又觉得手有些不够用了,又喊道:“曲嬷嬷,你来帮我拿着这边!”
曲嬷嬷放下手中的活计,笑着往她跟前走:“来了。”
李嬷嬷在一旁忍不住笑道:“姑娘,若是都如同你这般剃发,那净发行的待诏可是跟前都配着三四个小厮?”
几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娇也跟着笑,手抖的全然无法下手,只能停住手道:“嬷嬷,你别逗我笑,若是剪坏了可要你赔。”
“我赔,便将我这一头花白的头发赔给绍哥儿。”李嬷嬷笑着应道。
“嬷嬷,你说这个我忽然想起件事来。”云娇瞧着她道:“我前日里去市集,吃中饭时听旁边桌上闲聊说起一个方子。
说是用白米醋浆煮黑豆,熬足了两个时辰,待那汤汁如同粘稠的米粥一般,便倒出来放凉了,到时染在发丝上,再过一个时辰,便能将白发染黑,发色如漆。
明朝我给你试试如何?”
“我不要。”李嬷嬷想也不想便拒了:“我这样大年纪了,要什的黑发?”
“眼下便要过年了,嬷嬷也该打点打点自个儿才是。”云娇笑道。
“我一个老太婆,要打点甚的,倒是姑娘如今大了,要好好打点。”李嬷嬷意有所指的道。
云娇但笑不语,又重新举起剃刀,比划着打算下手。
“你可仔细着些。”钱姨娘又在一旁叮嘱。
“我晓得了。”云娇答应一声。
钱姨娘想了想道:“娇儿,你说的那个将发色染黑的方子,可真有用?”
“我不晓得,我也是那么一听。”云娇抬眼瞧她:“姨娘墨发如云,貌美如花,半点白发都不得,用不上这个方子。”
“你这孩子。”钱姨娘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顿了一下道:“我不是替我自个问的,之前你祖母不是一直为白发烦心吗?明日里你给李嬷嬷试试,若是有用,你便去将这方子告诉你祖母吧。
要过年了,你祖母得了这个方子,定然欢喜,往后也好也好与你多亲近些。”
云娇点了点头,她晓得姨娘的意思,便是让她去讨好祖母,将来在婚配之事上若是不如意,也好有人替她说上两句。
她面上所以乖乖的应了,心中却不以为然。
她的婚事,祖母做不了主,母亲也做不了主,姨娘更是做不了主。
真正做主的人是她的父亲,父亲觉得外头哪家对他将来仕途发展有利的,便会将她给了哪家,说不上将她给人家去做个小妾也是有可能的。
她细致的给哥哥剃了碎发,又左右看了几眼,这才点头道:“好了,哥哥你看可有何不妥之处?”
“好极好极,我妹妹果然心灵手巧。”把云庭对着镜子笑夸道。
“那是自然。”云娇不免有些得意:“姨娘,我说的吧,这回我定然能剃好。”
钱姨娘也笑:“是是是,就数我们家娇儿有本事,天资聪慧,一天不曾学过,还会给人剃头呢!”
把云庭笑道:“这回我可放心了,我这妹妹可算有了门手艺,将来若是走投无路了,也能去净发行做个待诏混口饭吃,总不至于饿死。”
众人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