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淼城,蛮令府。
身为一府之尊的浩淼城县府大人耶律齐守,近些日子像只哈巴狗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一个看上去五十余岁,满头白发,宛若邻家老翁的老者后面,说话做事皆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日子久了,蛮令府的下人们终于意识到,那个笑起来一脸人畜无害的老人,应该就是平头百姓口中的某位朝中权贵,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于是他们这些人也跟着说话做事小心起来,处处谨小慎微,害怕因为一个言语不慎,惹得那位大人物不高兴,丢了饭碗不说,再被平白无故下了大狱,掉了脑袋,那就真就遭了无妄之灾。
这一日,那位上身穿蓝色马褂的老人又如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在蛮令府内堂的院子里打拳。
负责老人衣食起居的几名下人,对此早就习以为常,这个在府中快住了一个月的大人,有早起练拳的习惯,这已经人人皆知。
对于他们这些每个人都通晓些拳脚功夫的下人来说,看着那位大人练拳,实在不敢恭维,打得毫无章法可言,就好像稚童打架,打不过时,一阵王八拳乱舞的样子,看上去颇为滑稽。
但是,他们也只敢心里笑笑,面上不敢流露出一丝不敬。
皇甫中庸一套自创拳法打完,汗流浃背,接过跑上来献殷勤的机灵下人递过来的毛巾,轻轻擦拭脖子、双臂,以及掀开衣服的肚子,然后又将毛巾还个那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少年又连忙递上一条干净毛巾,皇甫中庸没有去接,直接道:“帮我擦擦后背。”
少年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眼中光芒大放,说话声音都比平时大了几分,显得激动异常,“是,大人。”
少年帮着擦拭后背,皇甫中庸淡淡吩咐道:“让你们大人进来吧。”
一名在廊道里清扫的下人,闻言恭身领命,迅速向院外走去。
不多时,早早等候在院外的耶律齐守,快步走进院子,来到皇甫中庸身后不远处站定,拱手弯腰,喊道:“大人。”
皇甫中庸开口问道:“有结果了?”
耶律齐守毕恭毕敬道:“赵大人昨夜已经到了府外,没敢惊扰大人美梦,所以就一直在府外等候。”
“安然无恙?”皇甫中庸转头说道。
耶律齐守说道:“赵大人断了一臂。”
皇甫中庸皮笑肉不笑说道:“事情办砸了,那就让他在府外跪着吧。”
耶律齐守一句话也不敢多问,转身离开院子,照大人吩咐行事。
耶律齐守离开后,皇甫中庸挥退身后少年,眼睛微眯,看着天上那只叫声尖锐的鹞鹰,喃喃自语道:“不晓得杀了这位秦氏唯一血脉,这座天下会不会被闹得天翻地覆?曾经的南阙第一人秦山河,沙场万人敌的秦森,你们为自己唯一的孙子,儿子,留下足够自保手段了吗?”
无人应答,天籁俱静,唯有鹞鹰长鸣。
完成皇甫大人吩咐之事的耶律齐守,重新回到了院子。
皇甫中庸坐在院中海棠树下的藤椅上晃晃悠悠,闭目养神,耶律齐守在一旁娴熟地给大人泡茶,两泡之后,他将茶水端到大人面前,轻声说道:“大人,请用茶。”
皇甫中庸停止摇晃藤椅,睁眼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突然微笑说道:“耶律齐守,西圆城那位张春仲,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朝廷设立国子监,他有意想成为一名司业,你对这个位置有没有想法?”
耶律齐守笑容含蓄,不假思索说道:“大人,西圆城张大人出了名的博闻强记,学识渊博,耶律齐守不过是一个读了几年春花秋月的附庸风雅之人,即便有意那个位置,也是才不配位,坐上去让人贻笑大方。”
皇甫中庸淡淡一笑,“张口就来,看来是对这个位置有意,早就有过思量,已有腹稿。”
耶律齐守一愣,旋即苦笑道:“大人慧眼,属下佩服之至。”
皇甫中庸又抿了一口茶,不咸不淡道:“肚子里面没东西,拍马屁也就只会那三两句,你拍的起劲,老夫听的却不舒坦。”
耶律齐守苦笑更盛,“大人教训的是。”
皇甫中庸懒得再就此事多言,转而说道:“江湖上那位花甲之龄,偏好覆年轻人面皮的书徒方寅,想要光耀那座曾经盛极一时,门前匾额挂着“书海比天”的书香门第的门楣,坐上国子监右祭酒的位置,才情是高,可他德配位吗?心心念念想要坐上天下最受读书人尊崇的位置,真以为那右祭酒的位置是那市井大白菜,唾手可得?”
耶律齐守闻言,不知该不该接话,该如何接话。
皇甫中庸放下杯子,看着耶律齐守,一副恨其不争的模样,“这都不明白?”
耶律齐守惶恐不已,“大人智慧,属下拍马难及,实不知深意。”
皇甫中庸忽然又转换了一副表情,一脸孺子可教地解释道:“国子监里,除了左右两大祭酒的位置,你耶律齐守都可以去争,在朝堂上,我皇甫中庸的话,还是有一定份量的,举荐一个人,芝麻大点事儿。”
耶律齐守有些没有跟上皇甫大人的思维,突兀听到大人这番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当其反应过来,第一感觉不是高兴,而是战战兢兢,他试探说道:“大人,是否是属下侍候的不周到,惹您……”
皇甫中庸猛然一拍石桌,瞪大眼睛,大骂道:“放你娘的狗屁,就你们这些狗屁的读书人肚子里面的弯弯绕最多,心思最驳杂,国子监司业,干不干?看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