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待的这个客栈,条件尚算不错,沈君兮放轻脚步走到窗前,透过那个透气的小窗看向了外面,似乎是二楼。
她如今身子孱弱,就不用考虑从这里逃跑,跳下去这种些许荒谬的事了。
更何况,就算沈君兮下了决心从二楼跳下去,只怕下面也是北辰修的重重守卫。
想要不惊动他的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俨然是不可能了。
只是不知道,北辰修去了哪里。
实在不行,也就只能是当面和他谈谈了。
只是她虽然能保留一定的理智,能冷静的思考如今的现状,却依旧不知道自己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他。
出神间,沈君兮好似瞥见了楼下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呼啸的风声将她的目光引了过去。
更确切的说,是剑啸声。
这家客栈的背后是一片竹林,恰巧窗户开向那片颇为幽寂的地方,沈君兮鬼使神差的靠近了窗户,借着月光看清了那道在竹林之中舞剑的身影。
那个身影,沈君兮看的明确,就是北辰修。
她离开北诏之时,北辰修应当也是一个内力全失,经脉受损的状态,此时能拿得起长剑,只怕也是不易。
还有他的身法,能一点一点的恢复到如今可以舞剑的程度,更是难得。
沈君兮不知道北辰修在背后为了这些付出了多少。
她是了解北辰修的,他虽然不一定是衷心的喜欢武学,可他从小习武,为的不过是能更好的活下去。
失去一身武艺的那段时间,想必北辰修心中,也是没有一点安全感的吧。
想到这里,沈君兮微微垂眸。
最开始那件事,的确是她误会了他。
这个男子的前半生,在没有遇见沈君兮的时候,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活着啊。
说到底,他后来能那样做,又何尝不是因为沈君兮的绝情,逼他太甚呢?
不过是命运弄人罢了。
不可否认,北辰修如今舞的长剑,并没有沈君兮初次见他舞剑时那般惊艳了。
那时少年一袭白衣,于梨树下长剑出鞘,翩若惊鸿,宛若游龙,一套动作下来,好似书中描写的那般模样,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剑气带起了漫天飞舞的梨花花瓣,美轮美奂。
而他整个人,就像是戏折子里走出来的少年。
但如今,他已然不再白衣胜雪,略显暗沉的玄色长衫加身,手中的长剑也变成了轻便一些的软剑,分明是少了几分力度,可他却好似铆足了劲儿,要将这周遭的一切都破坏殆尽。
戾气逼人。
他好似不是在竹林中舞剑,而是在战场上厮杀,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更像是一种发泄一般的,将怨气尽数倾泻在那些无辜的翠竹上。
可他的身体状况,却又由不得他。
多少次沈君兮都觉得他已经要提不起剑了,运气过甚,一次次的透支着自己的身体,郁结难平,只能靠伤害自己来发泄心中的苦闷。
沈君兮怔怔的看着月色下北辰修偶尔可见的坚毅的眸子,还有隐约有些颤抖的右手。
她还依稀记得,陌玄的那一剑,是划破了他的手臂,伤口就算不深,也不该好的这么快才对。
她也依稀明白,知道让北辰修如此痛苦的到底是什么。
一阵冷风透过窗户吹进来,沈君兮忽然就试到脸颊上又一道带着凉意的痕迹划过,她就这么安静的在这里看着,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泪。
她……还是心疼了。
北辰修到底在干什么?
他在痛恨自己对沈君兮下不了手,眼睁睁看着沈君兮带着东楚军队侵占北诏的领土,还是在痛恨命运的不公?抑或是在痛恨自己半年前没能将她留下?没能将一切解释清楚?
沈君兮掩饰般的别过了头,擦干了泪痕,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复又将目光落到了北辰修身上。
然她却看见,北辰修终于力竭,单膝跪在地上,软剑支撑不住自己,顺着手掌滑落,他就那么安静的按着地面,鲜血顺着方才拿剑的手臂一点一点的落在地上。
夜色太暗,沈君兮并不怎么能看清他的神色,只能看到地上的那一滩鲜血,借着月光微微反射着水光。
心中的苦涩难以言表。
可北辰修体力不支单膝撑地的那一幕却只是静止了一瞬,沈君兮便看见他一口鲜血喷出,身子摇摇晃晃的,好似就要跌在地上。
就在那一刹那,沈君兮的泪水,终于止不住了。
不可否认,她还是爱他,心疼他,见他这般作践自己,心口还是会弥漫出一阵难以言喻的心疼,疼得近乎窒息,泪水连连。
沈君兮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如此失态的崩溃落泪了。
上一次哭的这般伤心,还是在北诏的时候,步非凡带她坐在茶馆一角,她听到那些不知所谓的愚蠢的百姓议论着自己的长姐,议论着沈家的那些事情,诋毁着沈家的英烈。
那时她的泪水,带着彻骨的恨意,对这世间的怨恨和不平。
然后她离开了北诏,在东楚的这么久,多少次面临死亡,多少次在寒冬里半夜被疼醒,骨髓里都流淌着寒意,孤苦无依的时候,她也没有掉过眼泪。
哪怕是知道自己不久于世,也没有掉过眼泪。
可如今咸涩的液体止不住的在面上流淌,她抿了抿唇,是心疼的感觉。
她真的好想不顾一切的冲下去紧紧的抱住他。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自己不能流露出一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