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星是在一个雨夜出发的。她坐上了兰茶为她安排的马车,由兰茶亲自护送她前往目的地。她带着纯黑色的帷帽,湿凉的雨水纷飞着溅湿那层薄纱,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兰茶似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伸出手轻轻握着彭星的柔荑,默不作声的为她指引着前方的路。
彭星感受着手心里突然多出来的温暖,想要抬头看去,便听到兰茶道:“看路。”她没有再看他,而是转回了视线看着脚下的泥泞。
事实上雨夜出行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别的不,就拿赶路这一块儿内容来就要比平时费上不少劲。可彭星却很坚持这一点,她固执的要在这一出去,哪怕她身边的侍女为了劝她都要磨破了嘴皮子。兰茶是在侍女走投无路之下求助的对象,他听了后什么都没,只是吩咐了下去为彭星准备好轻便的马车,而他则亲自来当这个车夫。
也因着兰茶的默认,所以她身边的侍从们也就不再拦她。他们似乎下意识地认为兰茶与她有什么不可告饶关系,所以兰茶的话就代表了她的意思。其实也无怪他们会如此想,若是她看到了一对男女像他们这般的相处方式的话,大概也会下意识觉得他们是爱人吧。
今夜的雨略有些喧嚣,夹杂着猛烈的风呼啸着向马车袭来。尽管彭星已经做好了全副武装,可还是不免被这雨打湿了大半个身子。她坐在马车之中尚且如此,更何况在马车外赶车的兰茶呢。她犹豫片刻还是探头出去问道:“兰茶,你没事吧?若是雨实在太大了我们便找个客栈歇歇,明再去也不迟。”
兰茶没有回她,只紧盯着前方继续赶路。彭星以为他没有听见,正准备再问一下的时候,兰茶却突然出声道:“你不是喜欢雨夜吗?那我们便趁着雨夜过去!”着,彭星便感觉马车的速度更快了些。她急忙抓住窗户,防止自己摇晃。待这阵子晃动过去后,彭星才有些失笑出声。
其实任她自己也没想到能与兰茶共处这么长时间。她之前之所以会答应陪他去西域也是因为她在他身上找到了几分她自己的影子,她不忍看着他不舍的眼神所以答应了他的请求。
可是现如今想来,又何尝不是为了救赎她自己呢?总之不管如何,她打有了去西域这个念头的第一开始便想着绝不会在那里久留。可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在那里呆了整整六年的时间。
一开始的兰茶在她心中只是一个可怜的、需要她去照鼓弟弟,可是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居然就已经长成了现在这个可以保护她的男人了。要他们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就还要回到六年前她刚去西域没多久的时候了。
其实她一直怀疑兰茶从一开始就是在伪装自己,利用她的同情心接近她,而后达成让她陪他去西域的目的。可是这子做的事总让她没办法苛责,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了。谁叫她欠他一个恩情呢?
要知道她彭星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靠的就是从不欠人情,若是欠了一个人情必定以涌泉相报。所以虽然她跟别人做那些协议的时候让他们恨得牙痒痒,可没几个人真正出手动她的原因就在这里。他们期待彭星会求到他们头上,那样就可以狠狠敲诈她一笔了。
所以她能欠兰茶一个恩情到现在都还没还实属罕见。倒也不是她不想还,而是一来她觉得这个恩情无论用什么来补偿都显得颇为庸俗,二来便是兰茶这些年过得顺风顺水的,压根就没什么想要的东西。每当她抛出个诱饵希望兰茶能顺着这个诱饵上钩来求她做些什么时,他总是冷冷的看她一眼,让她觉得自己的心思在那一瞬间无处遁藏,而后什么都不直接略过她自己吩咐安排去了。
彭星有时候会想自己好像是知道兰茶所求的是什么,可是她不愿意面对,她还没有想好。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感激他,相反的,她觉得自己欠他的这一辈子都还不清。
她仍记得那年也是在一个雨夜之中,她的父母将她吊起来鞭打,逼着她出再也不去经商这种话,逼着她留在他们身边安安分分做个官。而她的姐姐,她曾付出所有真心去对待的亲人就站在她对面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当时倒是觉得这没什么,左右这种场景都是她提前预料到的,她是看到了这个结局而决绝的向它进发的。只是为什么当它真的在她身上发生的时候,她会那么痛?
今夜的雨属实太大,星星点点的雨滴顺着马车车帘飘进来,沾湿了她的眼角。她轻轻地攥紧了拳,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日的痛。她从不奢求世人跟她看法相同,甚至于从不奢求他们理解她。她只是觉得,若是他们不理解的话,她能不能找到一个地方躲起来,不去打扰他们,就按照她自己的意愿活下去。难不成在他们眼里这样的行为也是离经叛道,也是大逆不道吗?
她只知道在她的体温渐渐流失的时候,在她看到她的生身父母平时慈善的面容渐渐扭曲之时,在她要对自己的信念对这个世界绝望的时候,是他救了她。他踏着风雨而来,那张平素只会对着她撒娇的精致脸庞上沾上了不知谁的鲜血。他看到她面容的那一刻,浑身颤抖了下,而后不敢置信地向她走去。
她张了张嘴,想告诉他快逃。可是没有用的,她发不出丝毫声音。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高高扬起手中的鞭子打向她,而他则奋不顾身上前拥住了她为她挡下这一鞭。
她还想强撑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