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朗是知道自家这个陛下的。他几乎是看着许烟长大,他最清楚许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虽表现得不近人情或者公事公办的样子,可是对于那些不是真正罪大恶极的人总是会留几分情面。她的那些冷漠不过只是用来伪装自己的而已,其实内心只不过还是个小女孩儿罢了。
也正因为如此,云朗才从未将她当做是真正的对手过。他知道一个心软的人是无论如何都坐不稳这个位置的。要想在这个位子坐得长久,总要对自己和他人狠得下心来,可惜许烟永远都只能达成前面的条件了。
这几日他听着下面人给他禀报来的消息,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想到六年未见,许烟的心性竟比从前要更为坚定,对自己也更狠。所以当下他只有感慨和一点点发自内心的认可,至于旁的什么是完全没有想过的。
可是就在方才,就在他威胁许烟的时候他竟从她眼中看出了悲悯,看出了无可奈何,看出了自卑的情绪,这才让他觉出不对来。若说他今日要杀了许烟,许烟都有可能至死都不会说出什么来;可是若是他要处决这名普通人,许烟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在他一语道破她的秘密后,许烟终于无力地闭上了双眼。她知道总有一天会被他人发现的,即使她在这里坚持着也无济于事。云朗会用千万种方法知道她的秘密,她无处可藏。罢了,让他知道也没什么不好,总归她已经明白她在哑了的那一刻便毫无指望了。
云朗看着许烟的动作,有些不敢置信地凑近她,干瘪的皱纹在他的面上盘旋着,从他嘴里发出了几声骇人的笑:“我没想到,我真是没想到。”他没想到他用心筹划了这么多年,他下了多少功夫,折进去多少他的后辈们却没想到原来根本不用他这么多布置许烟就已经败下阵来,许家就这样败在他手下。
这位置,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已经坐得。亏他还一直伪装成清廉正直的模样,原来这些压根就是多余的。
他笑得猖狂,那笑声中还隐约有些嘲讽的意味。许烟或许知道他在笑什么,可若让她说,她也说不明道不清。许烟与那名男子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癫狂,看着他平静,看着他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那名男子在云朗离开许久后,对许烟投去个复杂的眼神,过了一会儿,许烟听见他细若蚊吟的声音:“谢谢。”他的声音太小,以至于许烟初时听见的时候还以为他在自说自话。直到她发现那名男子的眼神一直固定在她身上时,她才明白那不是幻听,忙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客气。
男子自然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好在云朗欣喜若狂之余还能记起来她的情况,吩咐人将男子带了下去。令许烟没想到的是,男子下去之时飞快地向她的怀里投了个什么东西。旁边的侍卫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一双冷眸看向许烟时,许烟立即眼疾手快地将那东西藏在了衣袖之中。
暗黑的牢笼里再一次只剩下许烟一人,许烟在侍卫交接班的时候,借着门口好不容易有的烛火,看清了字条上的内容:“明日戌时营救陛下,起。”她心下一震,飞速地将纸条藏进衣袖中。换岗的侍卫已经觉出不对,向她走来。许烟的情急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随便从地上抓了个什么放进衣袖之中。
侍卫面色冷厉,冲着许烟伸出了手:“你手里拿的什么,快交出来?”许烟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辜些。刚才视线暗,她压根就不知道究竟抓了什么,现在那东西在她的衣袖中活蹦乱跳让她差点乱了神色。她不能慌,她一定要表现出极不情愿的样子才会让这个侍卫对她交出去的东西更为信服。
那侍卫果然没了耐心,上来就要拉扯许烟。许烟急忙推拒,而后装作无奈的样子将那东西从衣袖中拿了出来交到侍卫手里。侍卫只觉手里毛茸茸的,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老鼠!他立即甩手抽出剑来将那老鼠一剑毙命。之后他面露恶寒看向许烟,啧啧道:“没想到我们许国的女帝竟然还有这种癖好,一只臭老鼠还能如珠如宝的对待。看来掌国大人说的果然没错,女人怎么能当皇帝?”说完,便快步离去。
许烟依旧呆怔地愣在原地,看着地上那只仍在时不时抽搐着的老鼠,想到它方才还在自己的衣袖中摩擦,心中就忍不住一阵反胃。终于,她没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不停地拿另一只衣袖擦着方才被那老鼠蹭过的皮肤,直到那皮肤开始泛红也没能停下她的动作。她的眼泪簌簌落下,可是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她抱紧了自己,在心力交瘁之下,在眼泪的冲刷之下缓缓地闭上了双眸。
真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醒来的时候她可以看到迎春那张平静淡然的面庞,看到云起那宛如仙人般的身姿,听到平青那咋咋呼呼的说教声。希望明天是亮的。
云起“啪”的一声将满满的纸张砸向面前跪着的人,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怒气:“我让你去牢里是为了护她周全,我有让你真的让她吃苦吗?若是我手下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做事的话,我还要不要做这个帮主?”那人一声不吭,任由云起对他发着火。
其实在他人眼中,云起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没有什么人真正见过他发火,好像什么事在他眼中都只是件不足挂齿的小事罢了。若是有人做错了什么事,纵是陈青墨怒发冲冠,云起也不会露出半分其他的情绪,反而会默默地将那人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