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神一边打定主意要把自己的身份瞒死了,一边手下依旧不停,半刻钟之后阵法完成,她站起身俯视一眼,确认没问题之后毫不客气地随手拽起枃斥君的红袍子来擦干净手上的朱砂。
有求于人的枃斥君敢怒不敢言,只能透过头顶黄符暗自瞪一眼。
执若并不在乎一旁的眼神,自顾自地拎着天昭走到内阵的生门处,足尖在地上轻磕两下,朱砂的红光闪过,阵内便无端起了风,吹得她一身白袍都飘飘荡荡。她手中灵力抹过剑锋,天昭便发出一阵强烈灵光,在这灵光中,上古神无声地凝视着手中灵剑,就像是在与剑内的某个不知名的生灵交流。
片刻后剑上灵光渐渐黯淡下去,执若手里挽个剑花,天昭便稳稳地插在了内阵的生门上。
而后她四下搜寻片刻,拿脚踢了块石头压在了外阵生门上。
这一整个阵法中,内阵作用是束缚,为的是困住那只怨灵,外阵的作用是保护,要挡住别的怨灵,保证里面的安全,因为怨灵阴气重,所以两阵都需要杀气重的压阵兵器,但天昭只有一把,执若理所当然地把它放在了更重要的地方。
其实她原本是打算借君寒的应诀来压阵的,寻常人看君寒,大概会觉得这位魔族的少君不像是个会造杀孽的人,待人温和又彬彬有礼,但执若一眼便看出君寒手里的那把应诀是死人堆里打过滚的,上面沾的血,绝对不比枃斥君身上带的业障少。
可灵剑不借他人,几乎已经是一条死规矩了,佩剑连着神识,若是被有心人拿作他用,实在是件绝对没有好下场的事,所以执若原本已走到议事殿门口,却又临时改口只是让他帮自己找个东西,一是借人东西实在不好开口,二是她觉得自己和君寒大概还没有到可以互借佩剑的地步,左右感觉着今晚在他们周围游荡的死灵都是小喽啰,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两人走进阵中,枃斥君正要看看这阵法是要怎么运转,就见执若从怀里摸出一根筷子和一只破碗来,枃斥睁大了眼抱紧自己,“你这是要干什么?”
执若没理他,从袖子里摸出来那缕黄纸符包裹的头发扔进破碗里,随后一拽枃斥,“快点蹲下,”把筷子递给他,“拿好”
“啊?哦。”枃斥腾出一只手来拿筷子。
路的交叉口敲破碗能招鬼,这并不是没有道理,路口阴气汇聚,破碗又纳百垢,最招这些怨灵喜欢,天道会引着这东西往阴气重的地方走,当初怨灵会附上枃斥君也是这个道理。
况且碗里还扔了怨灵所恨之人的头发,十有八九那只怨灵会过去,到时候将碗口一封,怨灵就算是捉住了。
喔,本上身可真是个封印鬼才。
执若伸手捏住枃斥脑门上的符纸,在渐渐增大的风中低声道,“枃斥,等我一揭这张符,你就开始敲碗,我不喊停你就不要停。”
黑暗中上古神的声音好像带着某种来自彼岸的寒气,枃斥君暗自打个哆嗦,抿着嘴点点头。
“开始,”执若一把拽下来那张符纸,枃斥君就动手敲起碗来,敲碗声回荡在魔族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诡异。
符纸一揭,枃斥君便明显感觉到自己生气开始流失,一股寒气从后背直冲头顶,但手里那团火焰却猛然燃烧起来,暖意拢住心脉,使他不至于那么难受。
而这边执若在枃斥一开始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外面怨灵的汇聚,他们都像是被什么吸引一般扑过来,却被外阵挡住,只能不满地撞着阵法,但就在这紧张的档口,上古神居然还忙里偷闲看着敲碗的枃斥君暗自赞叹:倒霉的人就是不一样,只是敲个破碗就能招来这么多怨灵,随后下一个念头就是最近魔族治安实在有点不大好,回头要记得跟君寒提一下。
此时阵法的朱砂红光猛涨,执若立刻凝神,开始了!
枃斥感到有一股凉气缓缓地从今早自己被砸到的位置冒出来,随后破碗的边沿渐渐结上了霜,执若屏息站在枃斥旁边,等着封住破碗,但突然阵外风声骤响,执若用来压住生门的石头被轻易地吹开了。
枃斥这倒霉东西又招来了什么!
倒霉东西枃斥君感觉体内凉气一震,胸口闷疼,一口血就咳了出来,随后凉气蔓延全身,他一瞬间仿佛掉进了黑暗的深渊里,极度寒冷的同时还在不断下坠,马上就要沉进漆黑的彼岸。
要说容易入魔,枃斥君大概是这世上最容易入魔的人了,长期背负的业障会让他越来越接近黑暗,一旦有一点破绽,就会被恶鬼拽走。
但在枃斥模糊间,有一只冰凉的手伸过来按住他眉心,下一刻执若的声音冷冷地传过来:“凝神!继续敲!”
这声音激得枃斥一抖,睁开了眼,这才发现自己敲碗的动作居然已经停了。
眉心的手传来灵力,枃斥手下也动作起来,但此时外面那只不知是什么品种的怨灵已经快要击垮阵法,执若脱不开身,只能不断加强天昭的力量,保证内阵不会垮掉。
外阵的朱砂光渐渐暗下来,执若已经在耳边想象到了阵法破碎的声音,但下一刻,一道剑光削过来,那只怨灵惨叫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就消散在了空中。
执若抬头一望,黑衣执剑的魔族少君站在远方,袍摆发丝都在夜风中飘荡。
是君寒,魔族的少君站在极远的地方遥遥挥出了这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