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神拿自己那双有点冷冰冰的眼瞳看着两人,耽于情爱的重明和寻菱却毫无知觉。
雨是在两个多时辰之后停的,重明同那女子告别,约定下一个雨天见,出了小屋,在那女子看不到的地方,化成一条赤色的龙飞走了。
执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前场景一转,又是雨天,那女子依旧煮茶,重明也如约而至,两人继续上一次的谈话。
随后雨停了,场景再次转换。
上古神渐渐地摸索出规律来,这女子的回忆只与重明有关,而重明每次出现必是雨天,可能是因为上上任水君,也就是重明的父王早早羽化,重庭也还不大,以至于重明并没有多少时间来同这女子相会,所以只能借着布雨的时机和她见面。
幻境里没有时间概念,执若和君寒不知道看着这对男女雨天相会了多少次,上古神一边感叹着此处降雨的频繁,一边看会动的话本子似的观察着这对情人的感情变化。
人世风月温柔而甘甜,薄雾一般丝丝缠绕上来,两人陷进去不知今夕是何年,直到变故出现的那一天。
那日雨下得尤其地大,重明来的时候身上全被打湿,眼上蒙着两指宽的白布,站在寻菱的门外脸色苍白,犹豫着伸手去推门却又放下。
多动的上古神站在一旁好奇地瞅着他片刻,然后就拿那双在幻境里并不能碰到什么东西的手,去碰重明眼上的布条。
“阿若。”君寒摁住执若不安分的手。
“怎么了?”上古神疑惑地回头看他。
少君被这眼神看得一愣,但他总不好直说他不想让她碰别人,于是只能面不改色地胡扯,“重明的眼睛好像有点不对劲,虽说是在回忆里,但还是小心点好。”
“喔,”上古神乖顺地点点头,收回自己的手来。
而君寒却看着她柔软的发心,垂在身侧的手一紧。
听话的阿若......好想摸。
但显然这举动十分于礼不和,于是教养良好的少君忍住了。
此时寻菱大概是感觉到了门外的声响,走来开了门,看见重明时她虽一愣,但还是笑着叫他进去。
重明飞快地掩饰住因为目不可视而带来的一点茫然,和寻菱走进了屋内。
执若拽起正在垂着眼,看起来不知道是在忍耐什么的君寒,也跟了进去。
屋内寻菱扶着重明坐下,并没有立刻问他是怎么回事,只是默不作声地沏好茶水,将茶杯塞进重明冰凉的手心里,轻轻蹭一蹭他额角被雨淋湿的头发,低声道,“三哥你今日来晚了一刻钟。”
上古神抱着胳膊一歪头,心道那是因为他站你屋子外头淋了一刻钟的雨。
但这水君显然是不会找理由解释的人,他只是温和地笑了,低声道,“那我下次一定早来。”
屋内的空气短暂地静默下来,片刻后那女子终于开了口,“三哥,你的眼睛......”
“无事,”年轻的水君笑道,“只是不小心碰伤了,要敷几天药。”
“怎么碰伤的,严重吗?”
寻菱担忧地皱起眉头,伸手去摸那布条,却被立刻重明挡住了手,他将自己心上人的手攥在手心,摇摇头,“不严重,很快就好。”
执若疑惑起来,重明嘴上说着敷几天药就好,那布条上却并没有药味,而且堂堂水君怎么可能轻易就伤了眼睛,就算是真的伤了,东海龙族怎么可能随便放自己受伤的水君出来布雨。
这话实在是疑点颇多。
但寻菱却并没有多问,只是轻轻地叹口气,说起了别的事情。
执若站累了,便靠在君寒身上看着他们,其实寻菱应该感觉到了,每次雨天来与自己相会的这个男子应该不是寻常人,这样的局面能维持多久,估计她自己也不清楚,但只要假象是美好的,就不会有人主动去戳破。
谁会愿意主动去面对残忍事实呢?
这次重明停留的时间极其短暂,好像着急回去处理什么事一样,半个时辰后雨就停了,重明同寻菱约定了下一次的见面,然后拒绝了她送出门的要求,起身离开了这茅草小屋。
雨后的天空并不晴朗,反而阴郁异常,一阵没头风刮过来,重明一身白衣飘飘荡荡,仿佛立马就要随风而去。
及至此时,执若这才发现这位水君单薄得有点异常。
他看着身后心上人所在的小屋,抿起一点温和而悲伤的笑,脸上的布条被风刮动,露出赤金色的眼瞳一角。
这赤金色的眼瞳立刻让上古神想起了那个盛极一时的传闻。
世传,东海祖上有条神龙,生在水里却属火,一双赤金色眼瞳谁直视了都要被灼伤。
“他......”执若指着重明的身影惊疑地转头看君寒。
“阿若没看错,他应该是有了那双传闻里赤金色的眼。”君寒道。
“这眼从哪里来的,之前看的时候眼睛是正金色啊。”
君寒伸手顺一顺执若被风吹乱的头发,为她解惑,“东海龙族在出生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双眼瞳色是会变化的,这个过程可能长达有几万年,直到龙角形态固定,双眼瞳色才会固定。”
“也就是说,”执若思索着道,“他拥有了自己祖上那条神龙的双眼?”
“说是拥有,倒不如说重明就是那条神龙,”君寒也看一眼那水君过于瘦削的背影,眼神微微一动,“东海龙族有个比较特殊的地方,永远不会有瞳色相同的两条龙。”
上古神看着转身飞走的重明的背影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