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龟奴领着几位花枝招展的姑娘进了雅室。
显然,今日有月影兰评花榜,吸引了大多数恩客的注意,即便不全是捧场的,也要凑上去看个热闹,因此其他姑娘的生意就冷清了下来。除了几桌闭门谈事的叫了陪酒的倌人,其他姑娘大半是闲下的。眼见有买卖上门,一个个都精神焕发,冲着李存勖频送秋波。
李存勖向柳三郎做了个“请”的手势,柳三郎倒也不贪心,点了两人一左一右坐在自己腿上。两位姑娘似乎都是认识柳三郎的,看来也都是温柔乡的老人儿了,没口子地“柳郎中多日不来,奴家想念得紧”,柳三郎权当是真话听,酸唧唧地道:“老朽倒是想常来坐坐,可你们温柔乡的妈妈眼神能杀人啊。”一边说一边上下其手,看得出是久旱逢甘霖了。
李存勖也随意叫了一人。看向肖俞时,肖俞却只顾低头喝酒。李存勖凑过去耳语道:“二郎,不要告诉我你还是雏儿。”
肖俞低声道:“花酒是喝过几次,可从来没过过夜。”
李存勖失笑道:“这么说起来,今夜你挑了哪位姑娘,她还得给你封个红包啊?”
肖俞道:“公子莫要取笑,我就不挑了。今夜我还是给你守门吧。”
李存勖又笑了:“怎么,本公子青楼鏖战,外面还立着一尊门神保驾,传出去很好听么?”
肖俞便道:“那给我开间客房,我自己去睡总行吧?”
李存勖口中啧啧有声:“看不出来啊,府上家教挺严。只是到了这里,可就由不得你了。”不容肖俞分说,向对面风情最盛的姑娘一挥手,那姑娘会意,娇笑一声,带着一股香风便扑到了肖俞怀中。
肖俞急中生智,一把握住李存勖的手,道:“公子,难道真的这般狠心?”
李存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道:“你这是何意?”
肖俞“眼波流转”,微嗔道:“公子自家寻欢作乐也就罢了,人家可是要为公子守身如玉的。”
怀中的姑娘方才见二人交头接耳嘀嘀咕咕,便有些疑惑。此刻见肖俞这般作态,心下已是有了几分明了,纤纤玉指在肖俞大腿间划过,笑道:“哟,这位爷是吃素的啊?”
肖俞捉起姑娘的小手,道:“妹妹这小手,柔若无骨,光洁可人,不知道是怎生保养的?”然后自己伸开五指,对着灯光道端详一番:“唉,人比人得死啊,实在是羡慕不来。”
姑娘掩口一笑,正要说话,李存勖已经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道:“那个???既然我这兄弟今日不开荤,烦请几位姑娘回去吧。”未选中的姑娘倒无妨,依言退下。只是已坐到李存勖和肖俞身上的二人顿时有些失落。李存勖从怀中摸出两块银饼放在桌上,道:“这是谢礼,二位姑娘请收下。”两人这才重新崭露笑脸,各自笼了一块银饼在袖中,喜滋滋地去了。
对面坐在柳三郎腿上的两位姑娘更是眼前一亮。虽然平日里豪客见得多了,但略坐一坐便打赏一块银饼的买卖可并不多见。顿时对柳三郎愈加殷勤起来。柳三郎虽然是一脸落魄相,可今夜有金主护驾,自然身份大不相同,姑娘们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肖俞实在看不得白发红颜相互调笑的旖旎风光,便叫龟奴赶紧引着柳三郎去了姑娘的香闺,一老二少走出好远仍有欢声传来。好容易耳根清静了,又要了两壶郎官清,二人慢慢对饮。
李存勖举杯看了半晌,道:“二郎,我喝酒向来不拘好坏,只看贵贱。于好酒也不知究竟好在哪里。方才你说八年之上,四十年的郎官清最为醇厚,却是何故?难道五十年六十年陈的酒,竟也比不过四十年陈的?”
肖俞道:“一般而言,烧酒确是越陈越好。但也要看产地和那一年的水质、酿酒所选的粮食如何。郎官清是长安的酒,用的是曲江的水,蛤蟆陵的糯米。出了长安,哪里也酿不出那个味道。即便把长安的酿酒师傅和家什全搬来,也是没用。至于年份,八年的郎官清,因其陈化恰到好处,自有一股独特风味,那是十几年陈酒也比不了的。说到四十年的嘛???四十年前,是懿宗咸通八年,那一年关中大熟,所产的糯米质地最佳。雨量丰沛,水里杂质最少。因此,那一年酿的郎官清,称得上是绝品。可惜啊,丰年不再,那一年的郎官清也是喝一坛少一坛了。”
李存勖又饮下一杯,细细品味:“小小一杯酒,内有大乾坤啊。咦,咸通八年???嗣源大兄好像就是那一年生人。”
肖俞“哦”了一声,不知李存勖突然提起李嗣源是何意。
李存勖自语道:“十月里大兄生辰,到时候送上一车四十年陈的郎官清,想必大兄能笑纳。”
肖俞压低了声音:“怎地,堂堂世子殿下,要挖空心思给手下将官送礼?还怕人家不收?”
李存勖也小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那些位兄长都是父王的手下,哪个是我手下?不说了,喝酒!”一仰脖,又是一杯酒下肚。
刚说完“不说了”,放下杯子又继续说:“尤其这位大兄啊,人倒是和气得很,就是有些油盐不进。这些年我变着法儿给他递和气,什么名马宝刀送了不少,可都媚眼儿飞给瞎子看,人家一概不收,还反过来劝我要爱惜民力,节俭为本。你说,上哪儿说理去?”
肖俞想起张承业常挂在嘴边的“李横冲长安讨薪俸”的旧事,这位当年的横冲将军奉晋王之命,为了给张承业出口气、正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