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掌出血,对李璮而言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点小伤与他身上其他地方的皮青脸肿比起来,已经算不得什么事。
不过靴子是上好的鹿皮靴子,绸缎料面,上好的底,可这些天在山上磨磨走走,爬山下水的,会坏也是正常,坏了一只,另一只也没法穿了。
今后还要在山上到处找出路,没了鞋却是麻烦。
本来打算自己找几根草编织一双草鞋,但关有想法,手却不随脑子的意向去走。
弗陵看着他对着草鞋揉脑袋,好几次都无从下手,下意识地对他道:“给我吧,我会编。”
李璮愣了一瞬,旋即想到她在山上待过,会这些自然也正常,但还是指着她面前的果子道:“你先吃点东西,我这个也不急。”
“我不饿。”
弗陵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没胃口,明明就很饿,却偏偏懒得吃一点,便只能取着山泉水解渴。
好在这附近的山泉水,永远都没有断涸的时候。
李璮见她什么东西都不吃,就忙着给自己编织草鞋了,心底止不住地忧心忡忡,毕竟他可是听说过,要死的人是吃不进去什么东西的。
“至少吃点,吃点你就好了。”
他怕极了看她咳血。
弗陵摇摇头,她手脚灵活,很快就将草鞋编织好后递给他,这才小口小口地喝着水,似是想到了什么,看着手里盛水的叶子,忽然问他:“水是从哪里来的?”
李璮抚着鞋,确实被她这编织的技艺惊艳了一瞬,忽然听到她这一问,便道:“山涧里啊。”
弗陵说,“我们现在就顺着山涧往下游走,看能不能遇到有人住的地方。”
李璮见她撑着木棍就要起身,忙将草鞋给穿上,又过去搀着她:“你就别乱动了,我试着走过去,但都走不到底,你身体又这样,走两步喘三下的,要怎么走?”
弗陵脚步一顿,侧过头去看他。
最近他一直灰头土脸地在外头乱蹿,寻找出路,脸上也清瘦不少,倒颇有几分少年气息,要不然都快一直以为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你放心吧,我过去就是在山里长大的,师傅曾经教过我迷路该如何走出去。”
李璮依旧默不作声。
弗陵说:“总得试试看,总不能在这里等死。”
见他不动,弗陵撑着木棍移步到洞门石壁,垂落的长睫在眼下覆成一层细细的阴影:“要不然你自己走出去试试,要是还活着,就找人来救我。”
她知道,这孩子即便是想走,也能够自己独自走,却也放心不下行走不便的自己。
李璮:“闭嘴。”
他还不是抛下自己的救命恩人不管不问。
既然是一起来的,那就没有独自一人出去的道理。
······
距李璮消失已有一月之久。
此时的国公府,依旧如同之前一般的气氛沉凝。
左秉臣一行人在二公子掉落的悬崖下一狼窟里找到二公子的鞋履,现在都传二公子已经殒命在野狼腹中。
长公主卧榻在床已有十日之久,汤药不断,但气色始终不见好。
侍女端着汤药匆匆跨过门槛过来,刚想伺候长公主喝下,一只手忽然伸出,将汤药端走。
“世子”二字刚出口,便被左秉臣挥了挥手示意下去。
李衮拖着药盏,问:“母亲病多久了。”
左秉臣回:“二公子不见后,长公主便一直食不下咽,属下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山下找寻,却始终不见有半丝总计,约莫在十日前,下属从一处洞窟中找到二公子的带着血的靴子,洞窟里是狼窝,长公主也是在那日病倒。”
······
“母亲。”
帐内咳嗽声迭起,长公主借着他的手起身,靠坐在床头。
长公主怔怔然地看着他,似是以外还在梦中,可眼前氤氲着汤药热气,扑于眼前。
这一切似梦似幻,却全是真真实实发生在眼前。
她的儿子已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儿子,这个英挺峻拔的身影,是百姓的君父,是那万人之上,掌握权柄的存在。
“平安回来就好,看到你能平安,我对你父亲也总算有了交待。”猩红的眼底泛过一丝欣慰。
她成功培养了一个孩子,却又失去了一个孩子,或许老天就是不愿意见到美满如意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才会让她在失去丈夫后接二连三遭遇这样的打击与折磨。
李衮沉声道:“孩子让母亲担忧了。”
长公主哑着嗓道:“你这样贸然前来,京都会否.......”
李衮道:“母亲放心,有吕舒同在朝安定朝局,之前我身边的那位前锋狄元俨,已让其统领皇城御林军,这次谁也不知道我出了京,我不放心让其他人来,故而亲自来接你和复之一块进京的。”
长公主阖了阖眼,面色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复之出事,尸骨也没有找到,我一时半会还不想离开长安。总是想着,或许哪一天她忽然回来了,找不到曾经的家又该如何?”
李衮何尝不能体会她的这种伤痛,舀着一勺汤药喂到她嘴边。
“母亲,先喝药,至于您担心的,都不会发生,只有亲自接您回去,我才能安心应对其他事。”
“复之或是已经......”
李衮握了握她的手,止住她的话。
“母亲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小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仅凭一只沾血的鞋履,根本不能说明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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