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这一趟必须得行,既然自己本来就不是何家的姑娘,那她就更不必要枉顾什么亲情道义了。
弗陵下山,走路。
何道甫下山,坐轿。
他嫌弃自己走得慢,跟踏青游玩似地,按照这脚程,就是天黑了也到不了衙门,还申什么冤,告什么状?
嘴上骂骂咧咧,语气颐指气使,都快吹胡子瞪眼睛了,但那小肚鸡肠就是连句让她也坐轿子的话都说不出。
慢悠悠地总算是行到下山的分岔口,瞧着那远处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车厢内的人掀帘忽然下来了人。
竟是李璮。
“你怎么下山了?不过你来得正好,我要去找你。”
弗陵抱着手,快步走到他车銮下。
“好冷,先让贫道上车再说。”
竟是冷到说话都开始打结,说实话,真不是自己不愿意走快点,这糟糕的天气,脚上就跟灌了铅。
话一摞下也不待他同意,越过车夫那一头直接爬上车,扑进满室暖意的车厢内,全然不顾身后那何道甫瞠目结舌的神情。
不得不说,小少爷就是会享受,车厢内放了三四个汤婆子,李璮身上又穿着锦衣华服,裹得是珠圆玉润的,倒衬得她寒酸又可怜。
弗陵直接抱着汤婆子缩在车厢的一角,打颤的牙关问:“有事,不会又是你大哥?”
李璮顿了一瞬,心底忽然兴起一缕惭愧,点头:“正是我大哥,他这病不过刚好,不知道这消息怎么就传到京都去了,圣上来人,派他回京复职,他昨晚已经连夜出发了,可我怕这一路长途爬涉,他身体万一有个好歹......”
“这么着急......”弗陵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道:“派个大夫一同前往不就得了?”
“大夫自然有随行,但我怕的好歹不是这个。”
弗陵注视着她瞳孔里的墨色:“暗杀吗?”
国公府如今的处境她还是清楚的。
李璮点头,见她抱着汤婆子的手都生出了冻疮,忙倒了一杯热茶过去让她也暖暖胃。
弗陵谢过,接了热茶润了润喉,待胃里暖和了,周身舒坦地叹了叹气:“我可以给你一些养生的药方和保命的丸药,虽说无法让你大哥寿与天齐,但至少能吊着一条命回来。”
李璮眉心深拧:“什么意思?”
弗陵幽幽地转了下茶盏,说:“吊住一条命了,接下来就是别的大夫的事。”
李璮起身,又是一拱手,感激地说道:“多谢。”
真是礼貌又客气,不过现在道谢未免言之过早,她也有事相求。
弗陵抱着汤婆子,身子斜斜地倚在车厢内,慵懒地阖着眼:“不用,你随我去一趟衙门吧,何道甫要跟我脱离父女关系。”
······
出师不利身先死,无非就是何道甫如今的处境。
狼狈不堪地被侍从搀回了府内,一跨过门槛,腿肚子几乎都已经软了下去。
几个侍从慌忙要去扶他,却不小心碰到他后头的伤,一时间,尖叫连连。
曹氏听到婢女来报,匆匆忙去了他卧榻的书房,大夫已在旁边叮嘱了要药事宜。
看着那屁股后头的伤口,方才醒觉婢女通报时口中的不忍直视究竟是何等惨况。
“老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不是去跟她要回嫁妆吗?怎么你变成这个样子,她呢,嫁妆拿回来了没有?”
他都伤成这样了,做妻子的不给他擦药治伤也就算了,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操心嫁妆。
“都给我滚。”
曹氏莫名:“老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骂我做什么?”
何道甫咬牙切齿,攥起的手背狠狠地捶着身下的罗汉榻:“以后休在提起那个人,就当我们何家从来没有养过,那些被她拿走的东西就当我们给道观捐香火了。”
曹氏如遭雷击,脸色变幻不定,直直地拽着他的手:“难道官府偏袒她?可她拿走的一部分嫁妆里,都是你从我当年带进来何府的嫁妆中划去的,你说过会帮我弄回来的。”
何道甫气急败坏之下,竟抬起了手狠狠地扫了她一耳光,都这种时候了难道还要斤斤计较什么你的他都,难道这是要和他分家不成?
“你只要记住,她是国公府的大恩人,是我们一辈子都企及不上的贵人就可以了,如若你再要对此事,对那人纠缠不休,怕是我们何家以后就很难继续在长安城立足下去。”
曹氏气怒得痛哭:“她一个孽种怎敢如此嚣张,早知道当年我就该直接掐死她算了......”
······
若非这次仗着李璮这国公府少爷的身份,她恐怕也没那么大面子让何道甫直接受了那五十廷杖。
为了表达感激,直接带人去吃了一顿素面。
虽说她现在有不少身家,但身上捉襟见肘,能拿得出来的银钱实在拮据。
李璮一开始虽说是有些扭捏,但到底是想到她迟迟没有交出来的药方,只能跟随而去。
长安城经过一年半的战乱,经济虽然有所停滞,百姓生活却也一直紧紧有条,而城门外总有不少外城的百姓,因为战乱,流离失所,只能到这长安来,寻一条生路。
弗陵点了两碗素面后,便撑着腮看那灶台的女人拉面条,身材丰腴,曲线毕露,颇有股飞天反弹琵琶的形象。
李璮见她不说话了,自己也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跟着她一块看人拉面条。
一众侍卫则是镇守在这四周,严严实实地将寒风给挡住,也将这面店摊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