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陵牵着狼往堂屋里走了一遭后,出来的时候便将自己明天的嫁妆彻底敲定下来。
大家也都是欺软怕硬的本性。
但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今晚便也能够安心待嫁了。
前脚刚回了清心院,便有管家命人将嫁妆箱笼一一给自己搬进了院落。
曹氏身边最是忠心耿耿的嬷嬷咬牙切齿地拿着铺子账本、田屋地契和嫁妆名单过来,忌惮于院子梨树下拴着的那头狼,匆匆给她递上去后便走了,离开时不忘记挖苦讽刺她几句。
无非是觉得她将来嫁进国公府,没准隔天人家世子嗝屁了,自己最后不过也落了个陪葬的下场。
骂骂咧咧的,难听至极。
弗陵淡笑。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种闲事就不劳你操心,给我家招财送点肉来,要生的,最好能够带点血。”
没得到回应,弗陵抱手望了过去,便见那嬷嬷跑得连鞋子丢了她这院落里都没发现。
她一时无语,迈着轻快的步伐回房,举着手中的账本,对上十一那双眼时满含笑意。
“你及时把招财找来,倒也省得我跟他们磨嘴皮子。”
“要到多少?”
“能要的都要了。”
“财迷。”
弗陵不置可否。
十一看她在灯下,翻着账本敲算盘,少有的闲静美好。
“你还是个道姑吗?这样算不算犯了戒?”
弗陵反问:“犯了什么戒?盗戒?谓人若于有主物不与而窃取之,死堕恶道,可我拿的都是我应该得的,你看他们可有半分不情愿?”
十一语噎。
“我只盼你及时拿到和离书脱身。”
“可......”
弗陵心底没来由地担心,放下账本看她:“要是那位世子冲喜没冲成功怎么办?”
十一眉心微凛:“你不是特地带了药下山?”
弗陵说:“听曹氏说那位少年将帅在战场上受了极重的伤,在阎罗殿里是来了又回,回了又走,一年多了,半死不活。”
“曹氏还说,他年少从军,随同其父南征北讨,骁勇善战,海州一战后说上一句勇猛无双都不为过,虽是武人,但也不乏英姿飒爽,气宇轩昂。”
十一道:“你想太多了,我刚才出去打听,城内的人可都说他长得青面獠牙,凶神恶煞,听说他的身子壮得跟头牛一样,腿就有大象腿一样粗,十个人抱都抱不动,獐头鼠脑之辈实在难以配你。”
弗陵笑笑:“夸张。”
他这些话估摸着是听话本听来的。
十一道:“你不信?我可还听说他在战场上杀人如麻、草菅人命。”
弗陵:“在战场上难道还要给敌人留一条活路?何况那是将他父亲的尸身捆在城墙上侮辱的人。”
海州之战前,李老将军早已经被群臣抨击拥兵自重,若不是因为他镇守边境,忠心耿耿,为朝廷隔绝了外患之忧,深受百姓的爱戴,怕是当今圣上早就要除去他。
然海州一战后,老将军战死,尸身被俘,少年将军扛起帅旗拥敌营,两千精锐最终只回到不到三百,朝廷便以此名义对其一顿发落了。
收了将军之位,连兵马都尽数拆解归化到了别处,狡兔死,走狗烹,如今他还苟延残喘吊着一口气,这是朝廷最后的仁慈。
“十一,你今天是怎么了?”
“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他面色凛然,振袖离去。
弗陵抿了抿唇,到底是没再追上去,于桌上铺上宣纸,提笔蘸墨,边想边写。
······
天已泛出一抹青黑色,月色隐在乌云后,十一回到床前,隔着垂丝帘帐,望着帐中恬然安睡的人。
“你不会真想当这个世子夫人吧?”
没有得到回应。
小小的身影蜷在锦绣蚕丝被中,全然不知道自己正在面临的是什么危险。
他反而痴痴傻傻地笑了起来,垂在两袖的手伸了出来,泛着病态的白色,像往日一般隔开那帘帐,定定地看了许久许久,目光依旧不舍得离去,随后幔帐无声地垂落,他已经到了床榻内侧,侧身躺着。
······
腊月十五,宜嫁娶。
微青的天光里飘着细细的小雪,往上抬眼,微微白的一片,视线往下,却是一片血一样的红。
十一看着那片雪地上踩着的一双大红色的绣鞋,随着雪花翩跹起舞的是嫁衣裙摆,目光再往上抬时,赫然一怔。
他一直都知道,她穿上嫁衣,不知道得惊羡长安城内多少男儿,又不知得便宜哪家儿郎。
可这一天突然来临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天气并不怎么样,寒涔涔的。
弗陵不知为何总觉得冷,她这一身嫁衣实在是好看不中用,拿着个手炉在身上暖手,才勉强祛除了那竟寒意。
十一眼底露了一抹担忧:“可能是昨晚受了风寒,可要他们去请个大夫过来?”
都要上花轿了还请大夫,怕那老虔婆要说自己是故意找事。
弗陵吸了吸鼻子:“我体质好,不碍事。”
被媒婆搀着往花轿中往软垫上一坐,随后便见十一也挤了进来,自然而然的,好似这宽敞明亮的花轿就该不该只坐一个人一样。
弗陵见他绷着下巴扫了一眼过来,竟是道:“你是怕耽误吉时吧?”
只见她掀了红绸,抱着手忍不住一乐。
十一盯着那如盈盈如玉的侧脸上,舌尖抵腮:“你笑什么?”
“贫道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