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老爷子弗陵便嚷嚷着要出院。
老爷子倒是惯着她那臭脾性,让人给她办理好出院手续,连看都不看尹仲景一眼就带她出院了。
周珂一路小跑了过来要拦他,哭肿着一双眼睛追逐着:“爸,兴许是最后一眼,你就不去看看他吗?”
尹仲景一直在重症监护室未曾出来,连医生都对他的病情有些束手无策。
当初是因为心脏的问题进的医院,现在检查一出来是一连串的并发症,病情反复,每天都凶险得厉害,只能用保守的方法治疗,现在人还未曾苏醒。
尹老爷子眼神寡淡地看了她一眼后,默不作声,径直上了后座位,背脊沉沉。
弗陵脚步踟蹰不定。
想过老爷子知道他过去做下的那些事会很生气,却也不曾想到会连最后一面都不愿见。
“孩子,你要去看他吗?”
尹老爷子见她握着车门的手微微攥紧了几分,遂对她说:“想去就去看,爷爷在这里等你便是。”
弗陵摇了下头,坐上车后,让司机将车窗摇起来,避免再见到周珂哭哭啼啼的样子。
别说老爷子不肯见,就连弗陵自己,自从住院开始,都不曾主动打听过那人的现状。
平日里听得最多的无非就是朱然给她带来的消息。
但还没有到风中残烛的光景,毕竟这些天来观朱然的口风,活着受苦才是最大的折磨。
还是不见算了,免得朱然又心存不满,尽往自己跟前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弗陵说:“爷爷,别生气了。”
尹老爷子语气沉沉:“我不生气,我是失望透顶,他既然能做出那些事就别想我去管他死活。”
想来老爷子也知道了许多吧,至今还没被媒体挖出来的一些阴私,估计不久也该大白于天下,毕竟他可是下了死命令。
谁再替他隐瞒那些事就是在跟他这把老骨头过不去。
弗陵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额头贴着冰冷的车窗玻璃上,企图让自己保持冷静理智。
那天晚上,她翻来覆去辗转反侧,问过他,当初尹仲景是否也吞了他的助学款。
朱然笑笑,不语,大手压了压她的发顶,指腹刮着她的发。
她挣扎了一下。
他没动。
弗陵妥协。
想来吞的这一笔助学款只是沧海一粟。
再继续深挖下去,像这样因贫困失学的学生想必很多很多。
现在报应到妻女身上,造孽啊,造孽。
······
或许,他并没有真心要报复尹仲景回去。
出院后,反而得到尹仲景从重症病房里出来的消息。
弗陵并不清楚他怎么又改变这个注意了,也不见他身上的怨气有任何消减的痕迹。
虽说病情转好,但当时的情况分明已经到病入膏肓了,是最适合将尹仲景悄无声息弄死的好机会。
可他却像却像是放缓了自己复仇的脚步。
因为心底藏着太多问题始终无心复习得下书本内容,索性阖上眼前书目,沉凝了许久,就在朱然不解地看向自己问怎么不继续复习时问他。
“你为什么会这么好心让他病情转好了?”
朱然眼神寡淡,嘴角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折磨太久了,担心你家得为医药费奔波。”
弗陵拧了下眉,心底憋着一股劲,就想跟他问清楚那些藏在深处的疑问。
“你担心这些做什么?”
就算周珂坚持要给尹仲景治病,并且坚持不要家里人的任何经济援助,但现在就她家的家庭情况还没到弹尽粮绝的地步。
也不知道周珂做到如此地步到底是图些什么。
分明当初出轨的是他。
贪污受贿的也是他。
如今遭殃的却是不明真相的妻子,是子女,是老爷子。
如果将这归类为爱情的话,是爱情让周珂对病重的丈夫不离不弃,那这样的爱情未免也有些可怖如厮。
朱然抬手撑在脑后,狭长的眼眸微微眯外地亮,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时,凉唇掀起,轻笑出声。
“你家不是因为他的事被查了吗?还有别的经济来源?还是你爷爷愿意支援他这个亲儿子的医药费?还是说,你知道他将私房钱藏在什么地方?”
自从尹仲景的事上了社会新闻后,学校的职务自然是要被罢免的,上头也已经派来了人要查他的收入情况。
只不过这人现在还在病房里昏睡着,周珂并不掌握财政大权,自然不知道他将贪污的钱都藏在了什么地方。
“这都不是你该担心的事,你既然是想来报仇的,那就该安安心心做你的事才对。”
“你有时候还真挺冷血的。”
弗陵斜睨了他一记白眼,将书本一一摆开在书桌上,手肘一撑,将人给推开。
“别跟我说话,我要开始学习了。”
朱然笑笑着将位置给她让开,手臂被她碰到,轻易地穿了过去,只是一团虚云浮雾,稍骤即逝,缓缓地再渐渐聚拢下来,他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敛了下去。
“估计等这件事了,我就会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走好。”弗陵叹着气地摇摇头:“不等我高考完才走,其实也挺可惜的,当然,我这话也只是随口一说,你别在意。”
朱然活动着身子俯下身来,掌心落在她发顶,大手轻碰着,压低在耳畔处,哑着声音说:“你要有什么来不及跟我说的话,得提前准备了,别让我来不及听到。”
······
离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