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从身上缓缓流淌而过,身上的毛孔被刺激下闭阖得更紧更紧。
她将自己缩成了壳,仿佛这样就能避开全世界所有窥视的目光。
弗陵原本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切,此刻也渐渐得到疏解。
檀晩,出身豪门,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从小到大过着的却是被放逐被遗忘的生活。
即便出身就是别人望尘莫及的地步,但她从未有过一刻钟真正属于自己的日子。
在她眼底,家永远是可望不可即的东西,如罂粟一般,一旦沾染上了不一定是个好结果。
沸腾的水蒸气在屋内萦绕开淡淡的水雾,温度渐渐攀升。
弗陵听到异响后,担心着外头的那位,从浴盆里起来,用布巾随意将头发包裹上,看着镜子里那位肌肤吹弹可破的少女如今因为这些烦心事,已经熬出了两黑眼圈,不由得嗤声长笑,穿着酒店睡衣便开门出去。
水开了。
沸腾的时候气泡将盖子给掀开。
病床上的那位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水雾在看,黑漆漆的眼珠子一直盯着那水雾,又好似通过水雾在看些什么。
弗陵走过去的时候,他才将视线收回,又直白地看着自己。
弗陵早已练就岿然不动的思绪,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撕开两个泡面盒,加配料,其中一个加了腊肠,将开水分别倒在泡面中,封盖,盯着床上那位“老爷”。
既然他能堂而皇之,没有丝毫避讳地盯着自己看,那她看着他,把损失掉的全部看回来。
可到底是失策了对方能一直不闭眼,就是眨一下眼皮子都不会。
原本是想看他一直不闭眼的极限究竟是多少,哪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
“你可真是变态。”
弗陵使劲地闭了闭眼后,眨了眨干涩的眼皮,又对着这个胜利者啧了啧嘴,摇着头,将视线给挪开,端着给他的泡面盒放在床头案上,晾凉。
自己则是盘着腿,依旧在地板上坐着,端着手边的酸菜方便面大快朵颐。
等到她饱腹后,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目光幽幽地望着对方,莞尔一笑:“手是残了还是断了,就不能自己爬起来吃?”
······
事实证明,弗陵跟他说话就是对牛弹琴。
何况对着牛还能给你犁地,对着这个病号,就算是再生气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夜里,沙发上传出一道砰的响动,不知道是因为睡得太熟悉还是其他什么缘故,整个人从沙发上翻下来也没醒。
等到弗陵自己冷得惊醒时,天已经亮透了,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伸了伸懒腰,全身上下都酸疼得厉害,脖子疼得尤其厉害。
为了体贴病号休养生息,索性将床位让出去了,身上也落下了一些酸涨疼痛的毛病。
如今还落了枕,更是雪上加霜。
她斜睨了床上那位一眼,对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视线相触,他还是如同昨天一样,闷声不吭,但脸色却比昨天要好许多。
她一时间有些气急败坏:“我摔下去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来看我一下吗?要是我忽然心脏麻痹猝死在这里,你就等着饿死算了。”
他就那样看着你,看着你,看到你头皮发麻。
算了,自己跟一个可能摔到脑子的病号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弗陵自己歪着头从地上爬了起来,扫了下身上的衣服,气鼓鼓地去了厕所。
半个小时候,洗漱后,脖子上敷着热毛巾从里面出来。
再看着病床上的人,被褥上的褶痕,还真是一点挪动的痕迹都没有。
“我要是不出来,您老还真不打算自己起来刷牙洗脸了?”
她好笑不已地坐在床沿边,见他不言不动,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摸额头,烧早就退了,将人扶了起来,掀开被子,若有所思地检查他的双腿,膝盖,后背。
他身上多是刀和枪伤口,擦伤,瘀痕,但应该没有伤到骨头。
当然只是预测,到底也不确凿。
“这里有感觉吗?这里呢?”
“疼的话,眨眨眼,给我个提示也好。”
“你面瘫便算了,眼睛也瘸了是吗?”
“哑巴就算了,还是个傻子,你要是再一句话都不说,信不信我饿死你?”
不关管自己问他什么,他都懒开金口。
弗陵捂额头。
若是早些时候就该心狠一点,就该将人给塞医院里,自己跑路算了。
但总是狠不下这个心来。
如今对着这个麻烦,不说话,不动弹,像呆子,像木头,弗陵气不打一处来。
“我都做到这个程度了,你还学不会下床?”
一声咕噜咕噜的响声从他肚子里传了出来,弗陵盯着他扁平的小腹一看。
倒看得出来是个练家子,肌肉线条硬朗分明,人鱼线,八块腹肌,腰间半丝赘肉都没有,包括这张脸,几乎在她所能欣赏到的ròu_tǐ中是最完美无瑕的,而在那绷紧的肌肉中,好像蕴藏着巨大坚毅的力量。
“肚子还真骗不了人。”
······
已经休养生息了有几天,应该是能下床走动。
弗陵扶着他起床,拉着“老佛爷”的手往厕所领,在洗脸台前,指着牙膏,牙刷。
“看着我做,就一次,你要记住,下次自己记得,我不会再教你。”
挤牙膏,倒水,刷牙,由上至下,盯着他。
“手抬起来,动啊!”
踹了他小腿一脚。
“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