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木塔上,李木杨收起望远镜,深深的舒了口气。
一场危机暂时化解了,但这不是长久之计,王玄应终究是太子,在这个恃强凌弱的时代,主动权依然在人家手里,但愿这次王玄应跌了个大跟头会收敛一些。
如果他还不知悔改,那么他的太子位置也坐不稳了。
毕竟王世充想要将皇位坐稳,他还是需要关中豪门的支持,否则他也不会逼着王玄应去选择京兆韦氏,而不选择吴郡陆氏。
至于以后,李木杨摇了摇头,先不想这些了。
此时月亮已经升空,这是他第一次登上大木塔上,发现从这个位置看洛阳城真的很美。
巡街使提着灯笼走在各自的巡城路上,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中,如同都城的血脉与骨架,一百多座居民坊里,万家灯火,也很宁静。
北面洛河静静流淌,那座巍峨的皇宫是整座城最亮的地方。
远处的邙山若隐若现,如同蛰伏在冬夜的黑龙,那里有千百年来亡者的孤坟,每一座墓碑都记载着华夏史的每一个片段。
李木杨欣赏了一会夜色,转身准备下楼,今晚的月很圆很亮,透过大木塔的窗棂照进塔中,在地面折射出不同形状的光影。
就在他走过这层塔的中间位置时,余光中的一道亮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李木杨缓缓转头,就见西北角的一根柱子上,月光射出一个奇怪的图案,似乎是个“卍”(n)字。
回头看向对面的屋顶,果然那里似乎是破了个洞,这个洞使得月光变成了这个图案。
李木杨再次看向这个光影,他记得这个“卍”字应该是佛家的符号,具体什么意思他不明白,可是,此时他却有种似乎很熟悉的感觉,可他明明是不信佛的人,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李木杨忽然觉得有些眩晕,揉了揉眉间,随后便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中间。
但他知道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漆黑的视野中,又看到了那个“卍”字,它开始旋转了,如同螺旋桨一般,速度越来越快,四周都充斥了白光,却依然能清晰的感觉到“卍”字的存在。
白光又逐渐吞噬着周边的黑暗,直到黑色全部湮灭,他感觉到旋转的白光犹如巨口吞掉黑暗之后开始吞噬他的身体,身体无法抵抗,无力的悬浮白色世界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瑟瑟之音。
再次睁眼,却身处密林之中,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撒在低矮的草丛中,变成淡淡的光晕轻轻摇曳。
优美的琴音从前方传来,李木杨抬腿走向前方,脚下却感觉不到绿草的柔软,即使树枝碰到手臂上也是毫无触觉,如同一个虚幻的世界。
走出树林,豁然开朗,高山绿水间,一名长发男子跪坐瀑布下的礁石上,低头抚琴。
男子白袍席地,腰间笔直,双臂在古琴上晃动,琴音时而铿锵时而委婉,与飞流的水声相互缭绕,相辅相成,在天地间,山谷间形成自然的天籁之音。
这韵律似曾相识。
男子似乎意识到有人来了,缓缓抬头,露出温柔的笑容望向这里
这一刻李木杨怀疑到自己是在梦里,因为眼前的男人就是他自己
男子停止抚琴,朝这个方向招了招手,而李木杨却再也拔不动腿了。
然而,另一幕更让他恍惚。
视线之内,一名女子从身边出现,朝男子走去。
女子一袭白纱,身材高挑,青丝高挽,头上步摇晃动,看不到她的正脸,却能感觉到那会是一张不惹凡尘的脸。
男子轻轻怜起女子的手腕,转身看向高山流水,两人俨然一对恩爱的情侣。
留给李木杨的一双背影,犹如画中之人,虽远隔一世,却心悸喉间。
忽然,眼前一幕如灰飞烟灭,天地旋转间,便是另一番景象。
或许这个景象,李木杨更熟悉一些,只是更难以接受。
夜色昏暗,四周是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却是破败不堪,地面污水一尺深,似有温度,泛着白气,远处不知名的灯光红绿相间。
探照灯的灯光在街道上反复扫射,黑暗之中,一群人类低着头,趟水前行,却很疲顽,双臂下垂,似乎在流淌黑色的浓浆。
在视野中越来越近。
然而,又是一道身影出现在李木杨的余光里,依然是个背影,白色麻布斗篷自上而下,裸露的双腿雪白纤细,浸在水中,双臂下垂,一只黑亮的铁钩缓缓从手中举起,眨眼间,女子快步上前,在积水中奔跑如履平地,水花四溅,泛着晶光。
女子冲入黑色人群,手中铁钩如飞轮旋转,顷刻间,头颅漫天飞舞,刺耳的哀嚎声响彻街道上空。
白麻女子也从半空缓缓落地,再看前方,水面上漂浮的一块木板,上面一白衣男子仰卧。
女子将绳索挂在肩上,俯身低头,拉着木板转身前行,没有了刚才的巾帼之势,犹如无助的少女,身体前倾,努力而缓慢地朝这边走来。
待到视野前边,依然看不清女子的容貌,却看到木板上的那名男子,一声白色的衣服,更像是医生用的隔离服,而那张苍白的脸早已没了生机。
与李木杨预感到的一样,那人依然是他自己,是更加熟悉的自己。
待到与己擦肩而过,李木杨怔了片刻,猛然回头。
看到的却是明月高山,火光冲天。
白衣男人已在火光中缓缓化作灰烬,而女子手握铁钩,望着火光。
热浪在空气中翻滚,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