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思君轻轻道了一声:“潇儿?”
他声音太小,他不敢大声说话,他怕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一场虚幻,他怕自己声音稍大,便将这美梦打碎。
可无论他声音有多小,眼前那如画般的女子依然听见了。
“铮”的一声响起,那琴声只留下“嗡嗡”的余音,随即缓缓消沉了下去。
雨潇双眼盯着面前,却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她失明了,什么也看不到了。
她似乎在等,等她的情郎再唤她一声“潇儿”,等他告诉自己,刚刚听见的声音不是一场梦。
萧思君快步跑到雨潇身边,就这么跪在她面前,又柔声唤道:“潇儿。”
这一次雨潇听得真真切切,她圆睁着双眼看着面前,萧思君能看见自己的身影倒映在她如水的双眸里,可那双眸的主人却什么都看不见。
雨潇踌躇了一下,这才试探着问一声:“文哥哥?”
萧思君一把抓住雨潇的手,带着哭腔道:“是我,是我……我来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雨潇缓缓伸出另一只手去,轻轻抚上萧思君的脸庞。
那脸庞棱角分明,她抚着萧思君,就好似又看见当年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那个冲着自己一笑,随即一剑败群雄的心上人。
他的面容和当年好似没什么变化,若是雨潇能看见,就会发现萧思君的脸上已经多了风霜的痕迹。
她的手顺着他的脸颊游走,碰到了他的唇边。
雨潇笑着道:“你留了胡须。”雨潇的声音很柔和,在萧思君的印象里,她不是个这样柔和的女子,若是在以前,可能雨潇会笑他,甚至拔他的胡须玩。
十七年,雨潇一个人在暗无天日的山洞里活了十七年,她过的是个什么样的日子?以至于她的性格都有了变化。
萧思君紧紧握着雨潇的手,笑着道:“十七年了,我都老了,可你还是这样美。”
雨潇笑着摇摇头:“别是看我变成了个瞎子,就拿这些好听的话来诓我。”
萧思君是在笑着,可雨潇抚着他脸的手上却尽是泪水。
萧思君用力摇着头,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因为哭泣变得奇怪:“不,真的,很美,我从不会骗你的,你忘了吗?”
雨潇轻轻一笑道:“我可不会忘,那时你说一个月来接我,可过了一个月也没等到你的人。”
萧思君听见这事,也笑了起来:“是啊,那时候你气得还刺了我一剑。”
他们彼此提起往事,不禁都笑了起来。彼此在一起的一点一滴,二人都记得清清楚楚。
雨潇抚在萧思君脸上的手忽而开始微微颤抖。
萧思君在她眼里看见了泪水,终于她也忍耐不住了。
这么多年,她受了这么多苦,她便是有多少怨恨要发泄也是应该的,只要她能回来,无论她要做什么萧思君都不会有怨言,哪怕她要再刺自己一剑也好。
雨潇的泪水越来越多,流的满脸都是,落下滴在琴弦上,碎成一片水花。
她的嘴微微动了动,终于她要开口,萧思君等着她开口,是要骂自己也好,怨自己也罢,这都是自己应该承受的。
“文哥哥,咱们的孩子……没有了……”
萧思君如何也没想到,他听到的是这么一句。不仅是他,池墨茵和其他人也不知道,雨潇怎么就无端端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雨潇这时早已泣不成声,只喃喃着“孩子没有了”“我没保住他”之类的话。
萧思君赶紧问道:“潇儿,你说什么呢?”
但见得雨潇如失心疯一般摇着头,口中喃喃自语。
萧思君哪忍心见到雨潇这般模样?他一把抱住雨潇,抱得紧紧的,柔声道:“不怕,文哥哥在,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雨潇这才渐渐止住哭声,缓缓道:“我落下山崖后,才发现自己怀了咱们的孩子,可摔落时腰腹受了重击,最后……孩子没了……”
她说着时,刚刚止住的哭声又响了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有了孩子!我没保住他……对不起,文哥哥,我没保住他……”
这时就连池墨茵也忍不住了,她一直不想出声,她生怕打扰了这二人再见的场面。
可她哪能想到现实是这样的,雨潇在崖底受苦十七年,这难道还不够?还要让她在那么小的年纪就承受丧子之痛?
雨潇一股脑将这一切都扛了下来,十七年,她背负着对萧思君的想念,背负着对那未能出世的孩子的愧疚,硬生生活了下来。
萧思君真想狠狠抽自己几个嘴巴,这些年他都在哪?他能替雨潇扛下什么?
他以为自己一直思念着雨潇,一直对雨潇一往情深,可雨潇这些年受的苦他却一点都不了解。
丧子之痛,难道要怪雨潇落下山崖时没护住孩子吗?那是怪自己没保护好雨潇!
对他来说,这个孩子恐怕没有那么重要,他与那孩子素未谋面,只要雨潇安好,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他抚着雨潇如雪的白发,轻声道:“这不怪你,只要你没事就好,孩子咱们会有的,只要你和我都好好的,一定会有的。”
池墨茵这时也蹲下身子来,握住雨潇的手,劝道:“雨妹妹,生死有命,这孩子命数苦,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雨潇的哭声渐渐轻了下去,她轻声道:“池姐姐也来了?”
这个声音听起来还有些鼻音,倒是让陈文茵觉得自己这师娘在悲惨之余,还多了几分可爱。
池墨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