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萍顿了顿,皱眉道:“所以你爹爹为你找来了皤姻符,想让你死后也有个好人家?”
“是。我未婚先逝,按规矩是入不得祖坟的,唯有一座孤女坟可依。孤女坟大约是这世上女子最可怜的去处了,除了爹爹,也没有人记得我。族人以我为耻,只有爹爹一直爱我。我爹爹并不像他们口中那般无情,他对我,向来只有疼惜。爹爹希望我死后找到一个好夫君,能够将我重新葬入夫君家的祖坟。我常常入爹爹的梦,有一日,他忽然告诉我,他觉得这个书生有凤鸣之姿,和其他人不一样。因此他历经千辛万苦,几乎散尽银钱才求来了皤姻符。若这个书生肯听我我言说自己的苦楚,肯替我和爹爹圆了梦,让我的尸骸能归入他家祖坟,我定不会亏待他。他所想求的,我都可以给他。可却不曾想这个书生原来也是碌碌之辈,还不如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至少不要见着这般懦弱无用的人。”
浮萍笑道:“区区一介凡人,竟然能求到这皤姻符,可真是不简单。”说着,浮萍又看向这件屋子,巡视了一周后说道:“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红衣女子神情依旧十分倨傲,虽然说了自己的这么多事情,但面对浮萍,玄鸟,小娃依旧是目不斜视。她朱唇微启,十分冷漠地说道:“娘子既然是三教九流之人,我不过是孤魂野鬼,娘子不必知道我的名字。”
浮萍倒是没有生气,反而笑着问道:“我若是拿回皤姻符,从此以后,你就只能居于孤女坟了。你真的同意我做这个交换吗?”
“有什么不同意的,再说了,无论我同不同意,我想你应该都不会放弃得到皤姻符的机会吧?”红衣女子冷哼道,一点也不给浮萍留情面,又见浮萍神色黯淡了一些,方才缓和了些语气说道,“这是我爹爹的愿望,不是我的,你拿走便是,我不会在乎这个的。况且,嫁给这样的书生,就算是我已经死了,我也觉得委屈了我自己。我爹爹,我自会去与他解释,不牢娘子操心。”
小娃看着这个红衣女子冷漠而坚定的神情,一时间忽然觉得,这世间女子原来不全都是软弱柔弱的。
原来世间也有这样刚烈的女子,即使死去,即使长夜凄冷,也绝不愿意将就。
“好。”浮萍笑着答道。
夜半子时,汴京很是寂静。床上的书生很早就被吓得昏死过去,在他的床侧,站着一个风姿绰约的青衣女子,正在对他施着什么法术。随着一道金光闪过,一张四四方方的金色符纸
飞到了青衣女子的手上。
她眉眼中露出了十分好看的笑,回头对红衣女子道:“你过来,我帮你解咒。”
红衣女子削肩细腰,俊眼修眉,缓缓向浮萍走过来,如同画卷一般。浮萍手指念动之间,另一道金色的符咒自红衣女子的身体中抽离出来。这两道符咒在浮萍的手中合而为一,慢慢隐去了光彩。
红衣女子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喃喃道:“原来这咒符是分两半藏在我和这书生的身体里的,怪不得怎么找也找不到。”
浮萍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也不能怪你爹爹,他不想让你孤苦一人罢了。”
红衣女子倔强而又清冷的脸上无声地滑落一滴清泪,她看着窗外不知是哪一处的窗户,自言自语道:“爹爹,你总是自以为是地对我好。你是对我好,可是,这不是孩儿想要的啊。我想要完整的家庭,想要娘亲,哪怕是后娘也好。可是爹爹你总说怕我伤心,不肯有一个完整的,温馨的家庭。我想要孩子,哪怕那个孩子为世人不容,但他终归是我的孩子啊。就像,我永远是爹爹你的孩子一样。你怎么忍心,让你的女儿失去最珍贵的东西?我不想嫁给这个书生,他明明懦弱又伪善,可是爹爹,你偏偏要去求那什么皤姻符。我知道爹爹你对我好,你向来对我是最好的,可是这些好,却不是孩儿想要的。”
浮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化成了缥缈的云雾,她踩了上去,玄鸟和小娃也坐了上去。
一人,一妖,一仙就这么离开了。
谁也不想打扰一个女子的悲伤。
小娃趴在软软的云上,看着周围缥缈的白雾,扯着玄鸟的头发道:“姐姐,我觉得心里好难过,可是我又不能说明白,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难过。”
浮萍摸了摸小娃的头,也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是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有性格的女子了。人间的许多女子,多多少少都在束缚下被压得伏小做低了。她爹爹还真是宠她,如此刚烈不羁的性子,只有在一个人无限地包容下才能养成。”
玄鸟也叹了一口气道:“可叹我就没有这么个好父亲啊。不过这女子和她爹爹的心结,怕是还有一段时间才能解吧。主人,那皤姻符是至阴之物,你要他来做什么。”
浮萍掩唇笑道:“如今来算命卜卦的人越来越多,我想,也许有一天,我会用到这个东西。”
“姐姐不就是想拿来卖钱吗,哎,知浮萍者,莫若小娃也。”小娃在云上伸着懒腰道,她想了想又说道,“对了,那个书生的代价应该不只是皤姻符吧。”
“小娃果然聪慧,不枉跟着我这么久。柳公子本来可以一举中的,登上那凤台楼阁,可是没了刚刚的红衣女子相助,他的浮生梦,怕只是一场空呢。”
“为什么刚刚的红衣女子有这么大的能耐啊?”小娃有些不解地问道。
“因为她是孤女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