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贺路千叫停神主的恶意讥讽,曾用名也虏塞、李铁心、阎罗也虏塞、阎罗铁心等旧名的天子,才迟钝反击神主:“贺丞相,你可知道神主的底细?”
贺路千乐得天子与神主撕破脸互相揭穿老底,呵呵笑着鼓励天子说:“你且说说。”
神主也有黑历史。
天子是奴隶出身,神主则是神棍出身。
神主原名喇斐文,十三岁就跟着当地大哥在街头混日子,混出头前,他绰号“小垃圾”;混出头后,他绰号“肥猪”。十八岁后,喇斐文凭借一定的武学天赋渐渐混出头,但他没有趁势转职走上正道,而是取代大哥的江湖地位,继续以神棍身份与家乡的修行者家族狼狈为奸,帮修行者家族杀鸡儆猴、设套骗人、逼良为娼。
待漠朝世祖兴兵入侵烙朝,喇斐文首先趁着烙朝狼烟四起、腹地空虚,在家乡割地自居;而后,喇斐文又投靠漠朝世祖做丰奸,借炐朝兵势在中原腹地建立了辖地半州的漠朝附庸国。
喇斐文不甘心被漠朝世祖当作纸面傀儡,一直想拉起忠诚自己的铁杆队伍。可喇斐文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威名,且他沿着丰奸道路走向成功,没脸举旗民族主义,凭什么收拢其他修行者豪杰呢?想来想去,喇斐文决定把他的神棍家学发扬光大,以宗教凝聚力为核心,努力把他的割据之地改造成贯彻他意志的神国。
和平年间,喇婓文逼良为娼,肆无忌惮坑害百姓;战乱年间,喇斐文投靠外敌,协助漠朝大兵残害同胞,可谓恶迹斑斑。当漠朝世祖征服烙朝完毕,开始清除地方割据军阀隐患时候,喇斐文立即成了漠朝世祖安抚丰人的“借你项上人头一用”典型。
漠朝历史记载,喇斐文死于漠朝修行者追杀。
直至天子揭穿神主的老底,贺路千才迟钝明白,原来数百年前那位喇斐文并没有死。小丑丰奸摇身一变,成了与天子并驾齐驱的神主。
神主捅破天子的黑历史,天子捅破神主的黑历史,三言两语间驱散了笼罩在两位长生者身上的光辉形象。甚么天子,不过是一位不知忠义的七姓家奴罢了;甚么神主,不过是一位寡廉鲜耻的丰奸神棍罢了。
另外,这些丑陋只是他们罄竹难书罪恶中的微不足道一部分。
神主和天子意在攻讦彼此的形象,神主说天子是背叛的化身,天子说神主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的核心目的,无非是神主劝贺路千不要相信天子的臣服,天子劝贺路千不要相信神主的投降,因为对方的投降绝不是真心实意的投降。
但即使如此,两人也无意间不知不觉地泄露了许多边角料罪恶——在神主和天子眼里,可以忽略不计的罪恶。
除了阎罗铁心、喇斐文身份背负的罪孽,天子和神主后续制造的罪恶更加人神共愤。例如天子昔年为了验证日月长生经的一段经文,他骇然无情杀死三千六百名十二岁少男少女、三千六百名十六岁少男少女;神主昔年为了解析人类为何忠诚或背叛,骇然活活解剖了数千名信徒和非信徒,逼父母杀儿女,逼儿女杀父母,端的悖逆人伦。
等等。
直接或间接死在两人手中的无辜百姓,最少也有数百万人。
天子和神主的罄竹难书罪孽,听得贺路千手脚冰凉、全身冷汗。
甚么长生者啊!
天子和神主,分明是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鬼。
贺路千在民愿世界遇到的最恶、最坏的罪人,罪孽也不及天子和神主的亿万分之一。更关键的,天子和神主压根不把这些陈旧罪孽当成一回事儿,天子不觉得神主活剥无辜百姓有可能激怒贺路千,神主也不觉得天子杀鸡般杀戮数千少男少女有可能激怒贺路千。
耳听天子和神主毫无感情的互相攻讦,贺路千突然想起了十余年前他与玉观音燕如玉的对话。
燕如玉说长生不老是一种境界,可以简单分为兴奋期、混乱期、觉醒期、升华期、成熟期等五大阶段。其中,兴奋期长生者因为长生不老而兴奋,尽情享受以前没有条件享受的乐趣;混乱期长生者对普通事物失去感情,转而追寻各种禁忌的、非法的、罪恶的新奇感。
贺路千打断天子和神主的争执,询问说:“你们知道玉观音的底细吗?”
天子知道,神主也知道大概。
燕如玉出身较好,少女时是一位世人艳羡的大家闺秀,曾经善良到连蚂蚁都不肯故意踩死。但是,当燕如玉照镜子发现眼角多了一丝皱纹、鬓角多了一根白发;当燕如玉感受到衰老恐惧、死亡宿命,她的价值观迅速扭曲。
燕如玉对外声称,第一任丈夫爱她爱到如痴如醉,在燕如玉不知情背景下把长生机缘让给了她。而天子和神主探知的真相,却是燕如玉蓄意利用第一任丈夫对她的信任和第一任丈夫的性格缺陷,心肠歹毒地毒死了她的第一任丈夫。
而后的长生不老混乱期,燕如玉制造的罪孽,也同样罄竹难书。
只说燕如玉的情劫。
从善良到蚂蚁都不肯踩死到狠辣毒杀第一任丈夫的剧烈转变,令燕如玉获得长生不老特权同时,也留下了精神分裂般的心理创伤。那段时间,燕如玉痴迷于隐名埋姓与世间的才子俊男偶遇,未发病时,燕如玉仿佛小女人般享受对方的关怀和亲爱;发病时,燕如玉苛责对方的一切细节,稍有不顺,就哭喊着“你不爱我了”,痛苦而冷酷地杀死她的情郎。
据天子估测,死于燕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