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评以往和颜良打的交道不多,在他固有的印象里,颜良是个比较粗豪自大的性子,但眼下颜良居然如此知礼,让他感到十分意外。
但他又想着今天袁谭是特意招待你,我不过是过来相陪,怎好坐在上座,便答道“今日是显思公子专门设宴为讨逆将军壮行,老夫怎能忝居上座,不妥不妥,还是将军上座。”
颜良既然作出了谦让的姿态,哪里还肯中途停下,也道“些许小事,劳动青州设宴已是罪过,又岂敢乱了尊卑长幼之序。”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辛评与袁谭二人听了颜良的话后不由都愣了愣,互相看了一眼后,袁谭笑道“立善谦逊好礼,大有古君子之风。不若仲治先生与立善共据一案,并为上宾,岂不美哉”
既然此间主人提议了,颜良、辛评都无异议,遂一同入了右首上座。
当然,颜良主动把靠内的位置让给了辛评,而辛评辞让了一下后也没再坚持,笑吟吟地携着颜良一同坐下。
这边儿辛评、颜良共据一案,对面相陪的数人自然不好意思独坐一榻,便吩咐从人将多余的案几撤去,王修并文浦并坐左侧上首,华彦、孔顺坐了下首。
待众人均落座后,袁谭举起酒杯道“立善在白马大破曹军时,谭尚在青州,闻知捷报后很是多饮了几杯。今日得与将军当面一晤,不胜欢喜。诸君,当共为讨逆将军贺”
余众皆举杯应和道“为讨逆将军贺”
诸人随袁谭喝了杯中之酒后,颜良答道“多赖将士们奋不顾身才有此微末小功,不值一提。哪里及得上使君牧守一州,理民治兵,保一方土地宁靖,使万千百姓安泰。诸君,当共为使君寿。”
刚刚把酒杯放下的众人只得又提杯随着颜良道“为使君寿。”
颜良所说的青州土地宁靖,百姓安泰什么的纯属睁眼说瞎话,但听在袁谭耳里却十分受用。
袁谭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治下的青州有多不堪,实际上具体的政务都是手下人处理,他根本就不怎么过问。
被颜良这一下马屁拍得十分舒畅,袁谭笑道“今日小宴,不为公事,以字相称可也,不必如此见外。”
颜良心想在堂外的时候袁谭还称呼自己为讨逆将军,待到让座的时候就喊我立善了,袁阿大还真是自来熟,不过这样也好,论一论私谊,沟通沟通感情,不过自己也不能托大真个称袁谭的字,不如就学辛评的称呼好了。
颜良也爽快地答道“显思公子如此抬举,在下便斗胆僭越一回了。”
袁谭见颜良改了口,也很是高兴,吩咐手下赶紧布菜。
很快菜就布好,炙鱼,煮猪肉,熏鹿脯,烫葵菜,拌芦菔,菹韭菜,豆酱,粟饭,鸡子羹,三荤三素一酱一饭一汤,将长方形的大号食案摆得满满当当。
好家伙,颜良在心里暗骂老袁家可劲儿造,出征在外还搞得如此奢侈,不过他骂归骂,馋还是馋得很,毕竟营里的伙夫手艺再如何好,也寻不到这些军中罕有的食材。
袁谭道“菜肴简陋,立善将就一二,只是如今城中残破,无有女乐可供佐酒,惜乎,惜乎哉”
颜良心想有得吃有得喝就不错了,还要搞什么女乐,这官二代就是喜好排场。
不料对面的青州主簿孔顺起身道“使君毋憾,此间虽无女乐,然末吏带的有陶埙一枚,正可为使君吹奏一曲,以资助兴。”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枚被摩挲得十分光亮的褚色陶埙,显然是有备而来。
而坐在旁边的青州治中从事华彦仿佛不愿让孔顺专美于前,也起身道“有乐岂能无舞,在下便献丑为使君舞一曲。”
颜良心道这尼玛好好的吃个饭你们至于么一个随身带着乐器,另一个一言不合就要尬舞,这俩货一个治中一个主簿,又不是什么优伶,算是闹得哪一出
但此间的主人袁谭并不以为意,反而兴致盎然地抚掌道“好孔君善埙,华君善舞,正合以乐舞敬一敬讨逆将军。”
于是乎,伴随着呜呜咽咽的埙声,那华彦就卖力地在堂中舞了起来。
这年头,几乎每个士人都能简单地摆弄一下乐器,士大夫在饮宴时载歌载舞更不为奇,但这种情况与专门蓄养优伶女乐歌舞取乐不同,大多是发生在彼此酒酣耳热之后,即兴抒发一下情感。
而眼前的俩人都担任州中显职,却为了主上袁谭的一句感叹就自甘堕落类比优伶,实在是让颜良瞠目结舌以对。
颜良悄悄打量座中诸人,主座上的袁谭显得很有兴味,一边观赏着乐舞一边还轻轻击箸应和,身旁的辛评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端倪,对面的青州别驾王脩轻轻皱着眉头好似对两个同僚的举动有些反感,袁谭的小舅子文浦却只顾着喝酒吃肉对眼前的一切浑不在意。
仿佛是感受到了身旁颜良投来的目光,辛仲治举杯向颜良致意道“立善莫非对乐舞不甚喜好”
颜良经此一问,心想若是换些身着轻纱的妹子跳舞也就罢了,对这老爷们跳舞倒真不感兴趣,他答道“良素好兵戎军旅,不惯此等靡靡之乐夭夭之舞。”
辛评显然也感觉到了颜良对此不感兴趣,也不再多提,话锋一转道“某听说立善素好治礼”
颜良心道难不成辛评听说了自己送给逢纪一套故太尉刘宠所注的仪礼,也想从自己这里要一套书去
自己倒是想从刘延那儿多讹点家传典籍,可刘延小老儿死扣死扣的,就是这一套仪礼要来都费了老鼻子劲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