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哈大娘过来苏家,说起牧队的小孩子喝水不够,一个个嘴唇裂着,看着真是心疼人!又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下的毒!肯定不是青枝,但要说是牧队的人吧,我也不信!”
哈大娘至今仍然觉得肯定是哪个过路的坏心人做的。
苏二姨仍是脸色灰灰的坐着,哈大娘八卦了一回,觉得没什么意思,起来回家去了。
走到山腰时,远远看见苏岚正赶着羊回家,哈大娘心想苏岚真是个好姑娘啊,感叹着接着慢慢下坡,人老了,下坡比上坡更难了。
苏岚回到家中,看见炉火奄奄将息,两个妹妹在门外玩泥巴,浑身都是泥土,她叹息一声,回到毡房先烧上了水,又去和面,准备随便做点面条。
苏二姨平日若是心情好,看见女儿忙里忙外时虽不帮忙,但会说几句好话奉承两句,今日却一直坐在花毡上,一语不发。
苏岚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她对母亲早已灰心,懒得多问,快速将面条做好呼唤妹妹们过来吃饭。
还好梅家给驴队付了一笔钱,每日苏家有半桶水送过来使用。
三姐妹坐下,一般这时苏二姨会自己走过来吃饭,苏岚见母亲仍是脸皱成一团坐着,叹了口气:“娘,你不饿?”
苏二姨整晚就等着女儿先开口了,听了话赶紧道:“怎么不饿!我是气得吃不下!”
苏岚没理她,接着慢条斯理吃面,又夹了些腌菜到苏麻苏圆碗里,两个娃娃早已习惯母亲脾性无常,并不惊异害怕,只埋头乖乖吃饭。
苏二姨见没人理她,更生气起来,抓住铁炉子上的锅往地上一扔:“你这人真看不出这么没心没肝!”
锅中热水浸透了花毡,又有一些水珠撒到苏麻苏圆身上,两个娃娃吓得大哭起来。
苏岚叹息一声,心疼妹妹,站起来将锅捡起,耐着性子道:“娘这话不知什么意思?”
“哼!什么意思?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知道吗?”
苏岚脸上淡淡的:“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那硼砂哪里来的?”
苏岚脸色微微一变,又转身对苏麻苏圆柔声道:“小牛身上暖和的,苏麻苏圆去小牛身边挨着坐一会儿好不好?”
两个小娃娃很听大姐的话,立即跑出去了。
苏岚这才坐下来,冷冷道:“娘这是听了谁的谎话?疑心到我身上来了?”
“没人疑心你!只是我……我自从知道你和梅格洛那件事,我就开始觉得不对,越想越觉得是你。我是你的亲娘,当然不会把这事说出去,但你这人,怎么连一点良心不安的样子也没有啊?!
哈大娘整天来告诉我们那么些惨事,你还是跟个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睡睡!”
“那我该怎么样?”
“你?你……你难道就没有心肝吗?陆大娘的孙子都病得快咽气了!你到底怎么想的要下毒啊岚儿!你不是心地最好的吗?”
苏岚冷笑一声:“我除了‘心地好’还有什么别的选择?我爹没出息,又死得早,你呢,脑子就是浆糊!家中又拖着两个妹妹,我要想嫁得好,除了做出一副贤淑样子,还能怎么办?”
苏二姨瞠目结舌:“你……你怎么这么说?这么多年你照顾家里、照顾妹妹……你这么好的孩子……”
“就是为了离开这个鬼地方!这是‘家’吗?!这个又穷又破的地方我早就不想呆了!本想着你大约还有点脑子,要促成我和表哥婚事,大家也能体面些,哪知你心里一点成算也没有!
要不是我设计表哥在这里睡了一夜,宋青枝早就把他抢走了!就这么着,表哥还是不愿意娶我!我下毒污蔑她,就为着把她赶出牧队,但他们都帮着她!我一生辛劳痛苦、兢兢业业,却一无所获!”
苏二姨从未见过女儿这般愤怒,吓得呆立半日,似在梦中,喃喃呆问道:“你那硼砂哪里来的?”
“爹爹以前包粽子去镇上卖,要用很多硼砂,你果然忘了。你就是这样!你要是有点脑子,我们三姐妹何至于这般辛苦?”
苏二姨低头坐在地上,喃喃道:“那宋青枝我也恨不得她死,可是岚儿……陆大娘那孙子真的病得快死了……”
苏岚不耐烦地道:“死就死呗!还能怎么样?我们娘几个要是死了,谁会在乎我们?既然没有人在乎我,我又为什么要去在乎世人?”
苏二姨觉得这话不对,却又想不出如何反驳。
苏岚将两个妹妹唤回毡房,烧了水给她们擦洗干净。
妹妹们睡了之后,她提着小桶去挤牛奶,挤完牛奶又摸黑去水塘打水回来洗衣服,洗完衣服,苏二姨已自去睡了。
苏岚这才沐浴躺下。
她全身累得发疼,每日皆是如此,却不得不咬牙狠狠忍着。
她可以做一个平凡的牧人之妻,很多小伙子会愿意娶她、照顾她的母亲与妹妹,可是她不想如此。
她和梅格洛一样,想在这柯托山之外,有更好的未来。
而眼下,除了梅格洛这一条路,她没有别的选择。
苏岚闭上眼,逼自己睡着,明日还需早起放羊。
第二天,陆大娘家的小孙子死了。
青枝陪着哈大娘一起去了苏家,将这件事告诉了苏二姨。
苏二姨果然嘴唇微颤,面上流露出不忍的神色。
青枝觉得自己猜对了,苏二姨果然是那种自私又脆弱的人。
说苏二姨心软,也不为过,能够同情别人总好过铁石心肠的人,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