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烈日当空。
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葡萄入汉家。
提枪而上战马,却只能背水一战,君王意,意不知。只恨沙场为战死,犹为丹心陷湖泥。
回首望去,身后已无回头之路,前方是毗邻京城的璐州,身前事皆不是,身后事奈堪何?忆往昔多少事,大梦一场与君绝,焉知帝王心。
残部旧兵,今夕已成颓然之势,远方,那片故土,是否还是出征前的模样。
失落失望,顺着这最后的一腔恨意,席卷了整个脑海,支配自己的也只剩下了一句“杀,杀,杀!”
皇宫之中,被气出内伤的皇帝仍旧固执着自己,将一道道堆积如山的奏折放在了床榻边依旧孜孜不倦的批阅着。
得知噩耗的商珑推开珠帘,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觉得,通过御书房层层道道的门是如此的沉重。
而眼前的皇帝,他的父亲,虽然依旧威严,但是这时候的他,在商珑眼中,却是眼见的衰老。
曾经意气风发的父皇,带着他策马狩猎的父皇,如今也衰老了。
商珑缓缓的行礼下跪道“儿臣见过父皇。”
也是头一次,皇帝并未太多苛责与别的神情,也只不过是淡淡的说道“珑儿,起来吧。”
一声珑儿,倒是让商珑不知和所以,商珑缓缓起身,皇帝伸手叫他说道“来,过来帮朕研墨。”
商珑顺从的走了过去,为皇帝研墨。
皇帝皇帝奋笔疾书着,二人相顾无言,半晌,皇帝终于写完,又唤道“珑儿,去将朕的玉玺拿来。”
商珑惊愕而出道“父皇?”
皇帝说道“去给朕拿来。”皇帝的脸上威严的不容有质疑,商珑见着,只得遵从这皇帝的意愿,去了正殿拿回了那象征着皇权的传国玉玺。
玉玺拿回,皇帝从玉匣中拿出玉玺,沾着朱砂盖印在刚刚奋笔疾书的绢上。
皇帝将那诏书拿给一边的商珑说道“瞧瞧吧,看完就跟郑小山一起,去替朕了结这件事吧。”
商珑接过诏书,却见上面写的,桩桩件件,皆是太子无德谋反之罪。手上的诏书不是别的,正是要废立太子的诏书。
皇帝带着隐隐的绝望说道“一会你就动身吧,前线不得有误,朕叫郑小山陪你前去,你也好好送他一程。”
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商珑的内心却是说不出来的寒凉,一边的是自己的父亲,一边是自己的兄长,都是亲人。这样的选择,实在是让人内心惶惶而俱。
商珑跪下说道“父皇,真的非要如此吗?太子,太子是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可儿臣,可他毕竟是儿臣的兄长,儿臣做不到要亲手杀了他。”
皇帝说道“珑儿,朕且问你,他想造反弑君之时,他想过他的父皇吗?朕的天下,不得有失,为君者,更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让天下人为之陪葬。是朕的错,朕一意孤行,让他做太子,是朕的错,选了不贤之人为储君,枉为一国之主,天下之君。朕错信于他,他亦错失于朕。朕要你去了结他的姓名,并非朕残忍,而是朕首先是一国之君,而后才是父亲。你此时觉得有违人伦纲常,可是他弑父弑君之时,又有没有想过天底下还有人伦纲常四个字?”
一席话,叫商珑不知如何作答,而皇帝却垂眼说道“珑儿,朕老了,可朕还没糊涂。朕始终是一国之君,大周始终是放在朕的身前的,而后才敢说私情。今日,朕要杀他,非是杀朕的儿子,而是杀大周的罪人。朕给了他那么多的机会,他却如此偏听偏信,以至于误入歧途。朕不得不如此。”
商珑抬眼说道“父皇,可林家却是该杀,欺男霸女,谋夺军饷,结党营私,哪一桩不是株连九族之罪?”
皇帝叹了一口气说道“水至清则无鱼,林家固然可恨,却仍有用武之地,且他毕竟为大周做了许多功业,你说的这些,朕都清楚。治国之道,并非都要采纳如同沈亭舟一般的刚则之辈,诚然。为官者,一腔热血忠心有余刚正不阿,都是好的,可这些不足以维持整个朝廷,更多的时候,管理一个国家,并非是事事都如自己所愿,左右不了世事,便为世事所扰。如此不听人言,便是昏君,而又刚愎自用,便是昏君,在诛施暴行,无视律法,便是暴君。朕宁愿做一个躲在凡尘俗世之中运筹帷幄的庸君,也不愿将自己的国家付诸灭亡之境。如此,你可懂?”
商珑问道“此就是父皇的为君之道?”
皇帝说道“帝王无情,此番你也看到了。这宫里面,人人皆得无情。若是有情,情则生变,变化万千,可最后都是变的更加无情。珑儿,你心思纯良,从前朕只希望你能做一个老老实实听话的孩子就好。可如今,这份愿望恐怕要落空了。出身皇族,你身上流着的血脉,便是皇族的血。你要时刻记着,这份血液里流淌的一切,是你要用肩去扛起的大周,是大周千千万万的臣民。”
商珑平静的说道“儿臣记住了。”
皇帝爱怜的抚着商珑的额头道“为君者,心有慈悲,手上却不得又慈悲,朕要你用鲜血铭记着,你是朕的儿子,是大周皇帝唯一的嫡子。这份责任包含这天下人,纵使你现在还羽翼未丰,可你仍要记得,没有谁的牺牲是白白牺牲的。”
皇帝的一席话,叫此时的商珑平静不下来,他的立场又是什么,而他对那个大哥是否还有着恨意,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心里翻江倒